第二天是除夕，国人心中最隆重的日子。严格算起来，这是向暖头一次跟牧野一起过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去年她虽然也在部队里，但牧野每天都忙得一塌糊涂，连除夕夜都不例外，这年过得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今年就不一样了。向暖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的时候，牧野已经带着果果把家里要贴的对联、年画、窗花都弄好了，门外放着一株桃花和一株年橘，上面都挂着红包和福包。“妈妈！妈妈，你快来看，我们家变得好漂亮啊。”
“是啊，这些都是果果弄的吗？”
向暖被她拉着走，虽然腰腿还有些酸软难受，但心情比外面正午的阳光还要灿烂上几分。“是果果和爸爸一起弄的，是不是很厉害啊？”
“是，我们家的小公主最厉害了。”
向暖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果果笑弯了眉眼，还知道不要独吞功劳。“爸爸也很厉害。”
“对，爸爸最厉害了。”
向暖望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嘴角含笑，心底甜蜜蜜。屋子布置好之后，下午就是准备年夜饭的时间了。说起来，牧野自从步入军营之后，就一次也没有在家过春节，所以不只是向暖，其他人也很激动。夸张点说，这着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张妈将相关材料搬到餐桌那，一家人围成一圈，热热闹闹地包饺子迎新年。牧高峰和牧野负责擀饺子皮，三个女人负责包饺子，果果负责捣乱，不时制造一点笑料。饺子才包了不到一半，果果就将自己弄得一脸一身面粉，跟电视里将自己弄得一脸白灰的小丑十分相似，不过是个顶漂亮顶可爱的小丑就是了。几个大人见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果果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也跟着嘎嘎地乐，惹得大家笑得更欢。要是有人来拜访，在屋外就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委实叫人羡慕。等饺子包好，向暖就带着果果去洗了澡，换上漂亮的新衣服。果果里面穿着保暖衣，外面穿着量身定做的改良旗袍，加上眉眼精致唇红齿白，尤其眉心还点了一颗朱砂，看起来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漂亮得多。向暖带着她下楼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呆了。罗筱柔直接踹了牧野一下。“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相机拿起来！”
果果爱美，喜欢新衣服，也喜欢拍照。听到奶奶让爸爸拿相机，她立马熟门熟路地朝相机摆放的地方跑去。“在这里！爸爸，相机在这里！”
“这个臭美的小东西。”
罗筱柔失笑。“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牧野拿起相机，对准了爱美的小东西。果果立马开始摆造型，小孩子本来就什么姿态都好看，加上她脸蛋漂亮又是长腿，看着还真像个小模特。给果果拍完“写真照”，最后当然要拍几张全家福，毕竟这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拍完之后，相机在大家手里一一传看，到罗筱柔手里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一句：“什么时候果果再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那就圆满了。”
向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原本甜蜜蜜的心底立马生出一份不安。虽然之前怀过一次孩子，但还能不能二度有孕，谁也不敢保证。这半年来，她的身体比以前还差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看来，过了年要去做个详细的检查才行……向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手突然被包裹进了一个温暖的所在。她侧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被牧野握在掌心里，手指还被捏了捏。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眉眼软和，仿佛在说：“没事，万事有我在。”
向暖笑了笑，心底笼罩的不安一点一点消散。他们是连阎王殿都一起闯过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年夜饭除了饺子，还有一桌子的好菜，各色菜肴摆得满满当当，每一道菜看起来都是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欲大开。这样的好日子，喝点小酒是必须的。先是牧高峰说话，他向来严肃，就算是在家里餐桌上说几句节庆祝福的话也像领导发话，上纲上线。相比之下，罗筱柔说的话更像年夜饭上长辈给与晚辈最真诚的期望和祝福，字字触碰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来，大家都把酒杯举起来。”
随着“叮”一声，几个酒杯碰在一块，其中还有一个装着果汁的塑料杯。“新年快乐。”
大家异口同声。吃饱喝足，三个老人带着果果转移到沙发去看春节联欢晚会，他们都喜欢看这个。牧野则牵了向暖的手，带着她偷偷地溜出家门。这个时间，家家户户要么在家里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要么在酒店餐厅聚餐，除了巡逻的安保人员，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外面走动。向暖的手被牧野攥在掌心里，源源不断的热度从粗糙的掌心里传递过来，轻易地驱逐了严冬里的寒意。她微微张开嘴唇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从口中慢慢流窜到肺部胃部，却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大院里的节庆布置做得很好，跟别的小区敷衍了事的态度不同，这里的布置是真的用了心当成了家来布置的，处处透着喜庆也透着温暖。两个人牵手走在挂满灯笼、灯光掩映的树下，让人想起电视里那些唯美的画面：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街头，男主角牵着女主角缓缓走过，嘴角都含着笑，四目相对，满满都是情意……向暖望着远处朦胧温暖的灯光，再看看身侧这个高大沉默的男人，心底某个地方突然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流泻出来，飘荡在空气中，弥漫得到处都是，虽然看不见，却会让人像是喝了酒一样有些熏熏欲醉。心脏更像是被泡进了某种神秘的药水里，仿佛要融化了一般，无法形容的滋味。她低下头，看了看两个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大手拉小手，永远不松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刻，向暖能想到的词句，只有这一个。荣城早就禁止燃放烟花了，所以霓虹灯照亮的城市上空并没有七彩的火焰来渲染气氛。倒是家家户户传出的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高亢嘹亮的声音随处可闻，传递着节日的气息。“嗨，想什么呢？”
向暖戳了戳身边人的手臂。虽然两个人牵着手沉默地走在这除夕夜里也是不错的体验，可好歹说点什么吧？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随意聊点家常也好啊。“没什么。”
向暖无奈地叹一口气，对此早有预料。嫁一个过于严肃寡言的男人，就是这点不好，但也只有这么一点小瑕疵。牧野却牵着她，换了个方向，往一条更加安静的小道走去，一直走到一棵在严冬里依旧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大树繁茂的枝叶隔离出一个相对昏暗的独立空间。从大路走过，若是没什么动静，很容易就忽略了那里有人。“干嘛啊？”
向暖小声问道，心脏噗噗地跳得飞快，像中学时候被小男朋友拉到学校后山的女生一样既不安又期待，既怕被人发现可又舍不得这样独处的机会。牧野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树下灯光昏暗，但他眼睛好，向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落在他眼里，包括她抑制不住的心动和意乱情迷。向暖被他看得口干舌燥，本能地舔了舔嘴唇，心底那种紧张和兴奋交织的情绪被推到了极致，眼看着就要喷薄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