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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1 父亲留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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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多天里,江黎除了每天定时的去ICU换下旧的医嘱,都会看一眼还没有醒过来的乔远山。

  他那张稍显红润的脸,陷入了前途未卜的命运之中,每天除了依旧在不断增加的处方,大家都渴望看到他睁开眼睛的模样。

  而ICU外,从乔远山住进来的那天起,他的妹妹林娇娇就一个人坐在ICU外面,守了整整十三天。

  她唯一能见到哥哥的机会,就是每天下午两点,这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

  今天她提前跟护士打好了招呼,准备了一盆热水,烫好了毛巾,时间一到便去ICU入门的换衣区换好了无菌服。

  她一个人站在哥哥的床前,细心的为他擦身子,为他擦脸。

  就当她刚擦完乔远山的左手时,她感受到了他的小拇指微微的触到了自己的掌心,那种感觉很轻,却如同温柔的春风轻轻扫过草坪。

  林娇娇的眼眶红了,一下子握紧了他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拼命的回应,那根小拇指又在她掌心里扫了扫。

  哥哥乔远山醒了。

  没有人知道,这十三天里,这个12岁的孩子是怎么与老天谈判的,又是经过了怎样的挣扎,我们能知道的,就是他去了天堂,然后又从那里逃回了人间,而这个过程,他用了整整十三天。

  而八岁的妹妹林娇娇,在ICU等待的十三天里,每分每秒的煎熬都显得格外的珍贵。

  听着ICU的呼叫器,江黎跟护士们几乎是飞奔的跑了过去。

  主治医师用手电筒照孩子的瞳孔反应,护士停拿掉了他的氧气罩。

  七八个人围在他的床边为他检查各项的指标。

  而在人群之外,妹妹林娇娇幼小的身躯,被拥挤的主治医师跟护士们推到了外沿。

  但在人群之中,兄妹两人的眼神却彼此的默默注视着对方。

  小妹妹笑得很开心,她不敢打扰医生们的检查,张着嘴轻轻的说着:“加油哥哥,我等你。”

  乔远山干裂的嘴唇吃力的笑着,像个傻孩子。

  他的余光看到了放在枕边的那个卡片,很熟悉的卡片,是在去年过节里,他买礼物赠送的祝福卡,送给妹妹当做生日礼物,而这样普通的卡片上,留下了一行字。

  哥哥,我等着你带我去放烟花!

  江黎瞧着ICU外,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小女孩,冲她笑了笑。

  夜晚降临,城市霓虹道路上刚刚下过一场小雨。

  裴晓楠陪着魏燃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地面湿漉漉的,城市绚烂的霓虹,让路边积水的地面上映照出两人斜长的影子。道路上晚高峰将马路堵城了一串红色珠子,归家的行人们大多都行色匆匆。

  裴晓楠看了眼收拾好行囊的魏燃,忽然感叹道:“真没想到,咱们四个人最先离开这个岗位的居然是你。”

  魏燃瞧着穿着双运动鞋,肆无忌惮的踩踏马路上水洼的女人,哪怕她强迫自己佯装成熟打扮,但内心深处依然还是住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见那双在线下店买的限量版的女士运动鞋,被她毫不珍惜的弄脏,魏燃忽然觉得,这个样子的裴晓楠也许才是真正的她自己。

  魏燃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是继续在医院的实验室里?”

  “不然呢?我可是励志要在40岁,做到实验室主任的,怎么能轻易放弃!”

裴晓楠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给出了心里的那个答案。

  “那结婚呢?”

魏燃哂笑了下,“你总不能一直单下去吧?”

  “单身有什么不好?”

裴晓楠拍了拍魏燃的肩膀,“不过老魏你说得也对,女人不一定非要被一个房子束缚住。”

  她一直马路对面巍峨耸立的白色巨塔,说道:“我刚来这家医院的时候,每天到了下班,我都会站在窗台的位置俯瞰对面的高层住宅,那个时候我总是在问自己,我要奋斗多少年,才能在那里拥有一栋自己的房子,可后来我遇见了许许多多的患者,见证了一个个家庭背后的离合悲欢,忽然觉得,把自己困在一栋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就像是一只步履匆忙的蚂蚁一样。”

  魏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会,你可是咱们班上最优秀的女生了!”

  裴晓楠笑了:“是呀,以前电视剧看多了,我也以为自己跟那些怀揣梦想进入大上海打拼的灰姑娘差不多,遇见白马王子,在最后三四十集时成为医院里的主任医师,历经磨难依旧保持天真,坚持作为医生的初心,还能收货爱情,可惜电视剧里的女主都是开了金手指的,现实里证明,那些曾经怀揣梦想的少女,最后大多都丢了自己曾经的梦想,变得不再少女,甚至沦为平庸……我以前总害怕自己成不了大事,总想着自己一定在攻克癌症的道路上一鸣惊人,可十多年过去了,医院就那么大,那里容得下那么多成就大事的人?”

  魏燃怔了怔:“这可不像我认识的裴晓楠!你不是还梦想着有一天能攻克癌症,拿诺贝尔医学奖嘛!”

  裴晓楠摇了摇头:“经历了这么多,我发现自己好像变得佛系了好多,喂老魏,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变得没有那么多心气了!”

  “你才不老!”

魏燃低头看着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年轻的最好看的!”

  裴晓楠望着魏燃那双诚挚的眼睛,一时间忽然陷了进去,直到远方汽车鸣笛声,才让她惊醒过来,急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转移话题:“对了,前几天阿姨突然来找过我,我以为是让我劝你不要辞职,但阿姨说她想通了,不再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

  魏燃脸上露出惊喜:“我妈真的想通了?”

  裴晓楠从包里掏出一封陈旧的信封,递了过去:“她说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信?谁的信?”

魏燃狐疑的看了眼手里的信封。

  “我也不知道,好啦,我就不送你了,以后有时间记得多回来看看我们!”

裴晓楠冲着魏燃挥手,转身朝着停在广场上的红色SUV走去。

  魏燃转身坐在了马路边,拆开了了手里的信封,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上面父亲的笔迹。

  这是当年父亲支援青海医疗任务时,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就在父亲写完这封信后不久,便在支援山村基层的道路上出了事故。

  阿燃!你好,见信安。

  此时爸爸正在赶往青海支援的路上,爸爸在这里遇见了从事不同医学领域的朋友们,听着大家畅谈各自医学研究领域的新技术,让爸爸感到振奋与骄傲,其中一位年轻的医生,首次谈论到自己的研究领域——人工心脏,这个想法实在骇人听闻,用机械心脏取代人心,要知道在2000年的今天,心脏哪怕是移植手术,失败的几率也是非常之大!

  而这位朝气蓬勃的年轻医生,在此领域研究耗费日久,最后还是失败了,当他说着此事,当场嚎啕大哭时,激起了在座许多前辈医生们的爱才之心。

  也许现在人造心脏只是天方夜谭,但我们都相信,在未来,在阿燃你长大从医的二十年以后,人造心脏必然已经成为现实,成为中国医疗领域上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现在也许是幻想,但未来未必不能成真!

  爸爸还记得自己当年作为住院医第一台手术时,患者术中动脉瘤导致血管出血压迫神经,最后没能救回来,手术结束后,爸爸一个人坐在更衣室里掩面大哭,依照当时的医疗手段,缺乏进口药物的控制,无法挽救那位患者的生命,始终成为爸爸心中的憾事。

  但爸爸从来没有失望过,因为爸爸知道,阿燃你会从爸爸手中接过这身白大褂,来弥补这些年爸爸心中的遗憾。

  虽然医生这个职业面临高风险手术,医疗纠纷,已经越来越少的年轻孩子愿意从事这个职业了,但阿燃你要记住爸爸的话,你是我的儿子,爸爸希望将来有一天,你能勇挑重担,作为一名对得起患者的医生,要解除疾病,造福患者!

  魏燃看完当你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封信,后面漏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是他五岁时,父亲第一次支援青海医疗时,带着他在青海湖边拍下的照片。

  望着照片上父亲含笑的面孔,魏燃双眼里忽然漫漶起来,原来,在父亲的心里,一直是希望作为儿子的自己,在将来能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所以这也是母亲这么多年来,一定要他坚持做医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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