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现在还没拿到他这张照片。”

趴在吧台前，我和区子轩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什么照片？那张合照？”

“嗯哼，那是我们唯一，的合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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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祁琦在犹豫要不要申请荆大的PHD，我听这研究方向跟李家明有点相似，便跟他提了几句。

“没事，你推吧。”

他答应得很爽快，但我倒犹豫上了。祁琦肯定会问我怎么认识了一个荆大的医学博士，这追究起来未免有点尴尬。重要的是，到时我又怎么介绍李家明？朋友？一翻朋友圈就能觉察出来的暧昧过界？

“你就说我是你大街上捡来的呗。”

李家明觉察出了我的犹豫。身边的男生来来去去，我一直觉得这种生活圈互不打扰的状态刚刚好。很难想象有一个确定的人会出现在朋友圈里，从此将自己从属于谁谁谁广而告之。我对亲密关系确实建立不起安全感。长期的亲密关系又如何？我们是那么年轻，不安于世，充满变动与躁动，最多两三年，总有分开的一天。

更何况，我和李家明也不是那种关系。

我最终没有将李家明推给祁琦。我想暧昧总是来得快去得快，没有必要扯一个共友，说不定还是祁琦前男友的共友，来见证自己的露水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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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学校了吗？”

刚进渡大校门，李家明就跟算准了时间似的给我发了条消息。我抿着嘴角的笑意回复，于校园道路慢慢踱步。两侧是一排排高大幽深的行道树林，白日热闹人烟鼎沸的草坪喷泉尽数隐匿于黑暗之中，只余屏幕上跳跃着新消息的闪光。

“今天玩得很开心！”

已经在期待下一次的见面了。

带着少年心性的热烈与好动，我的出行计划总是临时起意猝不及防。偏偏我对李家明认了真上了心，感情走向更是要自己出手主动把握。听闻荆大艺术中心又开了新展——尽管月前才和另一位男同学去过——但此展又非彼展，期限临近怎能不一睹为快？我便跟李家明说周日我会去荆大。

他显得很为难：“这周日我实验室轮班......”

哪有周日还要上班的道理？那时我尚不知道读博是牛马劳工，只以为那和本科大课一般可以说翘便翘。权衡之下，只能挤出下午三点半后的时间。虽然一个人看展，缺少个让我装逼显摆艺术细胞的观众，确实有点孤零零的。但后面就该有人陪我看看电影吃吃饭了，也不算白跑一趟。

我一边流连于这精巧构思的丛林，一边咔咔拍照——李家明在这荆大都呆了这么久了，居然说一次都没进来过，真是有眼无珠，待会必得跟他好好安利一番。走得久了，便入神到差点忘了时间，直至他给我打来微信电话，说他已到门口。

室外日头正烈，急匆匆地跑到艺术中心正门，激起一层薄薄的汗意，我有些目眩气喘。抬头只见前方有一男子背影闪过，便出口招呼：“嘿——”

脖颈一凉，只觉是一只冰冰凉的手掌。

背后才是那把熟悉的声音，正咬牙切齿道：“认错人了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前方那男子回头，果然是一幅陌生又疑惑的面孔。我尴尬地摆了摆手，扭头跟李家明投降。他拎小鸡似的把我拎回阴凉处，哀怨叹息：“这才没见几天，就把我忘一干二净了？看来是我长得太丑。”

我谄媚地摇着尾巴：“怎么会！家明哥哥最帅了！”

我看他是很勉强才压抑住笑意，又将嘴角耷拉下去：“呵，才不跟你这种小屁孩计较。”

接着划拉开锁屏，把手机递给我：“咱们抄近路。待会我先刷卡进去，你把小程序界面在那大叔面前晃一下就行，我在前面路口等你。”

我失笑：“你这手机，怎么也不上个手机壳。”

弄得屏幕边缘也坑坑洼洼的。

“懒。”

他把ID卡掏出来，“嫌弃的话你用这个。”

我刚想接过，他又把卡抽回去了，“哟，不行啊，证件照可不能给你看到。我自卑了。”

我气得打他，我的证件丑照可从来没他面前藏着掖着。到底还是老人家老奸巨猾。

两人像一对普通的校园情侣般骑着单车穿梭于荆大校园。李家明一一介绍着校园各处，白色衬衣飞扬，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啊，钟楼。”

他突然停住，往前一指，“你要的入口。”

我兴冲冲地跳下车，绕着钟楼转了好几圈，内心充满不可思议。毕竟之前说要来做方案参考也只是随口一提，更多的是找话题的借口罢了。谁能想到短短月余便得以近距离目睹真颜。后来由此方案生发出许多重要事件，这都是后话了。

荷风轻抚发梢，笑语萦绕耳畔，日头西斜，映着攀援红砖而上的藤蔓叶，夏日午后从未显得如此惬意，甚至给我一种梦中的感觉。那是年少时的梦了，现在，还记得吗？对这片校园，我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熟悉，好像我从来就是这里的一部分。也许是因为我从前多次到访，但那时我没想到，以后还能与这里有更深的交集。

经过一大片葱绿草坪，便能看到那对仗工整的红色建筑群，正是大名鼎鼎的医学院。李家明突然朝前方高喊：“Hey! Tomas!”我不由得顺了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站在马路牙子上站着个白人男子，微胖稍秃，正和蔼地向我们招手。奈何下坡路车速太快，我刷的一下便飞速经过，直至李家明介绍说那是他们组里的德国博后和他老婆孩子，我才反应过来刚刚那里站了一堆人都是一大家子。

我有点偷情被熟人抓包的尴尬。但看李家明那坦坦荡荡，甚至好像按捺不住就要把“正在蜜运中”挂到额头上的态度，又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他会带我上去看看吗？我知道实验室里有个师妹在追他，我并不是没有竞争对手——真奇怪，怎生占有欲愈发浓重起来？

我忍耐着自己的小性子。偏偏这时李家明说：“要不带你上去实验室看看？......算了。”

我突然很想问他怎么就算了。

是怕碰到同事不知道怎么介绍我呢，还是怕碰到师妹惹人伤心？

我宁愿是他提早下班心虚的缘故，或者说是实验室规定严格不便出入。

那一瞬间我替他想了很多理由。

可他再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