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

柳云菀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在水中不断的沉坠，怎么都挣脱不开，深不见底，暗无天日，幽深的恐惧如巨石般砸进她的意识。邵凌轩匆忙将手抽回，微微笑道:“姑娘醒了?”柳云菀的意识还有些恍惚，看着眼前面带笑容的俊美公子，他的笑没有温度，只让人觉得疏离客套。她记得被燕绍宸暗算了，追着冰绮琴跳下悬崖，难道自己被眼前的公子救了?柳云菀想要起身，却使不上力气。“姑娘的左肩中了毒镖，虽已处理好了，但不能使力，还是不要起身了。”

“是公子救了我？”

柳云菀有气无力，轻声问道。“我与书童乘船而行，恰遇姑娘坠崖落入水中，便救了姑娘。姑娘放心，我已请念慈堂的林老先生看过姑娘了，姑娘需按照嘱托好生休养。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啊？”

邵凌轩鲜少客气的语气下还带着一丝温柔。“我姓楚，唤我楚姑娘便是。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听到林师伯，柳云菀略放下戒心，微微调整了下姿势，肩膀的伤处，动一下牵扯着周身的经络，撕裂般的痛楚。“在下邵凌轩，若姑娘不介意，可以唤我邵大哥。”

柳云菀的戒备渐消，尽被邵凌轩收入眼底。“邵凌轩……”柳云菀嘟囔道，轩哥哥，那个幼时在山间遇到的少年，他也叫邵凌轩，会是一个人吗?“楚姑娘，楚姑娘……”邵凌轩叫着出神的柳云菀，“啊，可能刚醒，总觉得昏昏沉沉的。对了，不知邵大哥可有看见随我一起掉下来的古琴?”邵凌轩起身将冰绮琴拿到柳云菀的面前，“可是这把?”“正是！”

柳云菀不顾伤口钻心的疼，紧紧抱住了冰绮琴。“这琴对姑娘很重要吧，你跌落水中之时，仍紧紧护着此琴，可是有何特殊寓意？”

在他的世界里，幼时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早已埋藏在心底深处，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忘记国仇家恨。他也曾只是一个单纯调皮的小男孩，却因这年纪不该有的重担，慢慢褪去了所有的情绪，在别人的眼中总是客气淡然，心静如水。可是对她，好像有些不同。他带她寻医，是有私心的。哪怕会打草惊蛇，他也想救她。“我从小就没了娘亲，这把琴是我娘唯一的遗物了。”

柳云菀抚过琴弦，这琴，不是普通的琴，在她的手中，可化为救人的神器，琴音声声入耳，救人病入膏肓，也是杀人的利器，不染一丝血，杀人于无形。“楚姑娘也是身世可怜，家中可还有他人？我命书童去报个平安。姑娘怎就中了毒镖，可是遭何人迫害？”

“说来惭愧，我背着姨娘偷跑出来赏景，不料竟遇到了强盗，一路逃跑，没曾想却跑到了悬崖边上，在强盗的追迫下，一失足，掉下了悬崖，幸得邵大哥相救。邵大哥是来并州游玩的吗?”“我本四处游山玩水，没想到途经并州还能有缘救起姑娘。姑娘刚醒，还是不要太劳累了。我令书童给姑娘煎了药，一会儿端来，姑娘先歇息吧。”

邵凌轩浅浅一笑，玄月宫的少宫主，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还是深藏不漏呢。烈火堂内，燕绍宸跪在燕珏的灵牌前，今日杀了柳云菀为义父报仇，本应感到畅快释然，但此刻心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闷塞郁结。义父常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切忌心慈手软。是啊，江湖血雨腥风，哪里来的道义可言。“你后悔了？”

毒寡妇走到燕绍宸身后，面无表情。“不，要怪，只能怪她是苏芷莘的人。为了义父，我可以不择手段。”

燕绍宸起身，看着面前的少女，豆蔻年华，终年玄衣，面容清冷，与“毒寡妇”这阴狠凶残之名极不相称。“可你，还是心软了。悬崖下有水潭你不知？”

毒寡妇抬眼相对，眼神冷静，毫无波动。“她中了我的火云镖，你的求死不得她也未必解得了。无名，什么时候你还对毒药之外的东西感兴趣了？”

燕绍宸嘴角一抽，他不允许任何人试图窥探。“燕堂主，我说过，别再称我无名，否则，我不介意拿你来试验一下我新研制的毒药。”

字字句句仿佛从嘴中吞咬而出。“你果然一如既往的小气，罢了罢了，逗不得，惹不得。你我一同长大，除了你，我还能信任谁？”

燕绍宸无奈的冷笑，这句倒是真心的，世间险恶，可信之者又有几人，一旦认定一个人，一件事，他燕绍宸必会不择手段，至死方休。少年承位，如履薄冰，外有宗派仇人，内有九长老之徒，有人时时刻刻巴不得他去死。这些年下毒谋害，暗杀偷袭，埋伏射杀数不胜数，毒寡妇也是救了他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