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凉的春风就着微开的窗灌进了屋子里，一下子吹起了被胳膊肘压着的试卷一角，单薄的纸张止不住地抖动着。这天是有些冷了——视线从试卷移到了窗外，林予茳的思绪犹如拉着线的风筝被风一下一下吹向窗外。“铃——”尖锐的提示铃声从广播传出。“还有十五分钟。”

林予茳心下一惊，恍惚和迷离瞬间烟消云散。搭在指尖的笔顺着动作转了两圈，想再在试卷上添上几笔但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啪。”

没拿住，笔从手中划出落到桌面上，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脆。得，数学你给我较劲，我认输！“铃——”终考铃响，全体起立。坐在第一组的林予茳认命般地长吁了一口气，跟在前一个人的后面往教室外面走。出了人多暖和的教室，不自觉裹紧黑白色的校服外套，缩缩脖颈，加快步伐往楼下走。本班教室在四楼，考试教室安排在六楼。一段路说远不远，就是全班只有她一个人在六楼，有点孤单。下到教室边的楼梯口，人刚站住林予茳没忍住“啧”一声，喝水的家伙事没拿。有些埋怨自己的记性，但也选择转身往回走。“张知和，你这次放假会去琴行吗？”

有点像校园广播里面的声音。林予茳抬眼往上看，走廊上站了两个人。说话的是校广播站的站长，物理一班班长叶睦怡。她对面是一个很高的男生，黑白色的校服外套勾勒出他挺拔的背脊和笔直修长的腿，暴露在空气里的脖颈白皙，和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林予茳多看了两眼，看不到他的脸。没有得到对面的人的回答，叶睦怡继续接话题说话。从他俩身边走过，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林予茳眯了眯眼，目不斜视地走到物理六班。里面已经坐了些人了，不好再直接进去。幸好自己坐的位置是在窗边，林予茳从走廊的窗户往里探脑袋。刚刚坐的位置的主人还没回来，倒是后桌上已经坐了人了。“同学，同学。”

轻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是个眉目清秀的男生，回头看她。“我刚刚考试落了个保温杯在你前面这个座位上，能帮我取一下吗？”

“好。”

男生应得很快，也很快把保温杯递给了她。“谢谢了。”

道了一声谢，林予茳就要往来时的楼梯方向走。在走廊上说话的两个人已经分开了，叶睦怡往自己教室走，和她说话的男生没看见。“那么快和叶美女聊完了？”

背后刚才还温文尔雅的声音带上了戏谑的意味。“放风去。”

回答的声音随意慵懒，轻飘飘地带过他的话。“你问的那个保温杯刚刚有人取走了。”

“嗯。”

越走越远，勉强能听清他最后的这个音。有意思，这号称祥明清纯仙女的叶睦怡这么轻易就被这个叫张知和的拿下了。八卦那头的事还没打听出啥有价值的情况，办公室的消息来得更快。班主任又去考务办把答题卡摸来了，看到林予茳这2/3都白花花的答题卡，冷着脸就来教室把人“请”进了办公室。“嘿，老罗找你什么事啊？”

两年的同桌李南乔往她肩上一拍，没等抬头，下一秒一张明媚的笑颜就出现在了林予茳的眼前。林予茳瘪瘪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数学呗。”

听到“数学”两个字，李南乔嗤笑一声，习以为常地说：“老生常谈啊！”

“这辈子就都过不去了呗。”

林予茳叹了一口气，扶了扶额来配合自己营造出来的伤感氛围。“哎！张知和！”

靠走廊的座位一阵骚动。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到林予茳这边，打断了她们俩的对话。林予茳侧头看那边的动静，一群女生聚在一起对着窗外就是一阵激烈的讨论，人群中还不时发出“哇”“耶”的细碎声音。顺着她们的目光往窗外看。男生个子高，碎盖的黑发在额头稍稍遮住了眼睛，剑眉星目间透出的少年感纵使面上波澜不惊也让人看着赏心悦目。“风云人物？”

林予茳身子往后仰，靠着后桌。本来还想去打听这个八卦，八卦这不就自己上门来了。李南乔也看到了正处于话题中心的那个人，回林予茳的话：“张知和，物理班的。成绩好，长的好，有女朋友。”

林予茳一只手搁在桌上，另一只手又搭在后桌上，俨然一副观望者的姿态。想起他和叶睦怡一起在走廊上，也算是郎才女貌了。“长得好看的有对象不都英年早恋了嘛。”

李南乔转头看她：“你第一回见他？他不是天天来咱四楼吗？”

可能也不是第一次见吧，但确实是第一次注意到。林予茳收回目光，转过方向身子靠在李南乔的身上，闭着眼养神：“下节课什么课？”

“数学。”

林予茳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一脸欲哭无泪：“命运何苦如此待我，还没等安抚好被摧残的心灵就赶着抓把盐捂上面。”

数学老师是一个在祥明中学待了二十多年很有风韵的中年女人，一身波西米亚民族风长裙微微遮住她中年稍稍发福的身姿，得体而端庄。数学老师扶了扶她的镜框，看着底下表情各异的学生：“咱们班最大的问题就是两极分化，当然这个问题在整个年级也有。年级最高分在物理六班，张知和的148分，最低分在隔壁历史班25分。”

此话一出，激得台下一片惊呼，自然还是趴在窗户上看张知和的那批人声音最大。“又是张知和，他也太厉害了吧。”

“传说的中的天赋型选手吧，他的笔记之前在学校有人卖，听说挣了不少。”

“人家念个书挣钱，我读个书赔钱。”

“数学老师教哪个班？”

林予茳记得数学老师也教物理班，一时有些不确认。“六班。”

闻言，林予茳敛下眼帘，蹿升的兴趣火苗仿佛置身于冰窟连带熄灭前的微微火星子被一并吞没，。这大猩猩还是数学老师的得意门生。撑着脑袋看着数学老师还在滔滔不绝讲话，林予茳连打了三个哈欠，浑浑噩噩间熬着枯燥和饥饿盼来了解放的下课铃声。跟着人群走到楼梯口，统一的黑白色让人看着眼花。林予茳避开人群和照到走廊上刺眼光亮，靠着教室门口的墙壁上发呆，等秦禾。秦禾和林予茳从高一玩到高三，高二的历物分科分了班，两层楼的距离也没有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楼梯上赶着吃中饭的人挤着人，龟速往下下楼。秦禾嫌人多太拥挤总是最后几个下来。“傻子，看啥呢？”

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正在发愣的林予茳背后。林予茳笑着摇摇头，自然挽上她的手臂身子往她身上靠：“去食堂吃饭？”

“好啊！”

秦禾就着她的倚靠和她说话：“估计今天吃鸡腿。”

“哎，秦禾。”

想起今天班上的那阵躁动，林予茳望向秦禾。“你知不知道张知和？”

秦禾的表情竟然在那一刹那变得微妙，不可思议，惊讶，疑惑，欣喜一连好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终于开口问：“你……不会……不会你也喜欢他吧？”

“什么鬼喜欢？”

“什么叫也喜欢？”

怎么连她的好姐妹也喜欢张知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