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是这边的小混混吗？”

徐木冉淡淡的出神。学校附近有许多小混混，有些是缀了学没得干的，有些则是还在上学，天天逃课出来玩的，没什么区别，都是没有前途的人。这个年纪就在混的，大多将来也混不出头，即使混出头了，法治社会，扫黑除恶的档口又能干什么？真可惜，徐木冉这么想着。不过他还穿着校服，大概就还是学生吧，快中考了，要是能考上一所普高，那大概以后还是有出路的。对啊！徐木冉这样想，自己替他想什么呢？人家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以后能走什么样的路，干嘛要替他谋划？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缘，顶死，下次见面说声谢谢，还能有什么别的吗？她回忆起那少年的面貌，鼻梁看着挺高，脸应该也挺白，长相挺端正，鼻梁上有刀疤，颧骨上青了一块，其余的她看不清，光还是太暗了。她将手伸进裤兜，想拿一块口香糖，却摸到了另外一个东西，那少年送她的铜铃。三个大一点的铃铛呆在一起，一串小一点的铃铛为在旁边，古铜色的，看起来有些复古怀旧，确实也有些旧了，是一个钥匙扣。她将铃铛捏在手里，小心而仔细的端详，观察着这堆旁人看来的破铜烂铁。“这是他的吗？”

她这样想：“他喜欢这种风格的，还是说只是路上捡的，随便丢给她当垃圾似的。”

“为什么送她这个呢？还帮了她，他叫什么名字呢？他家是否就住在那个暗巷里？为什么要帮她？真的只是见义勇为吗？”

她脑中的千般思绪缠成一个网，罩在了她的头上。正在这会儿，门开了。潘芮端着手里的水杯进来了，她走到书桌跟前，将水杯放在了书桌上，那会儿盛气凌人的模样，却变成了如今的菩萨面孔，一边温柔地笑，一边问。“闺女干嘛呢？写作业呢？妈妈进来给你送点水”那模样就是活菩萨面孔，简直令人觉得刚刚那个的她是被人夺了舍，否则这会儿就不是她了。她趁潘芮不注意将铃铛重新塞回了裤兜，轻声的嗯了一声。“妈妈想跟你说说刚才的事儿，你刚才也太不懂事了，怎么大喊大叫呢？”

“你这副模样，你哥哥嫂子会受气的，人家也不容易，工作忙，带不了孩子，不就是过来让咱帮忙带带吗？你至于这个模样，动了你什么东西了，不就一个破珊瑚吗？回头给你赔了不就是了。”

潘芮将那副菩萨心肠和尖酸面孔做了结合体，成了如今这副表面上菩萨内里尖酸的小人模样，声音里却还带着温和。表面功夫做了个十成十，好像滴水不漏，却不知早已令人厌烦至极。“次次就是这两句，你还有别的话说吗？每次都说要赔，你哪次赔过我？次次哄一哄就过去了，人家家长还是买点东西哄哄，你倒好，空手套白狼，有必要在这跟我虚情假意吗？”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妈妈怎么就跟你虚情假意了？你看看，就因为你，妈妈迁就了你多少？你自己睡这么大的房间，爸爸妈妈睡小房间，你学习上的钱，你平常要的，妈妈哪次不是都给你？什么时候耽误过你？不就是让你迁就一下哥哥嫂子吗？这就迁就不了了，真是不懂事。”

得，又开始卖惨了。“你真的有认真关心过我吗？我快中考了，你这样对我吼，你就不怕我真的考个职高？”

她彻底冷下的表情，用那种近乎看陌生人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对所有人都是，三分编造，三分真情，四分演技的母亲。“你考什么的学校是你自己的路，况且你考上职高就完了，你以为你这辈子还有什么出路吗？”

“你这丫头，真是的，又这么不懂事，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整天这样对你好，那样对你好，你就是不感恩，整天里埋怨我们这个埋怨我们那个的，你说说你，我们哪儿对你不好了？”

果然，夹着菩萨面孔就是好做事儿，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把自己塑造成一种高尚的形象，然后，来贬低你，你连还口的机会都没有，你还口就是顶嘴。徐木冉简直不想说话，这场谈话陷入了僵局。潘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转身走出门去，将门一把甩上，轰隆一声，差点把门玻璃给摔碎了。徐木冉摇头，又狠命的甩了甩，像是要把这些恶心的东西都甩出去，一点都不沾染似的，她真的觉得恶心，这个家这些人的虚伪，包括学校里的那些“阿猫阿狗”，都恶心的要命，还非要拽着她不放。她不去想那些，打开手机插上耳机，随手播放起纯音乐。歌声从耳孔钻入脑中，她终于得到了放松，得到了解脱，得到了那一两秒喘息的机会，那一两秒逃避的时光。她所有活下去，喘息的瞬间都是靠着麻痹自己，用音乐用薄荷，甚至她还有想过用烟草，用酒精，用毒\品，不过那些东西都太过伤身，不如这些来的轻松，没有负担。她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这样一个让她无法逃避的家庭，她渴望拥有逃出去的机会，她渴望独立，渴望自由，所以她只能奋力的去学习，至少这是目前离自由离独立最近的一条路。她也没有其他选择，至少现在她眼前没有，以后可能也不会有，所以她看待学习就像是看待一根救命稻草，只要能让她从深渊里爬出去的，付出多少代价都没有关系，辛苦也不算事。她转头从书包里拿出课本，翻开语文书，上面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各种笔记，重点标注，这是她的战甲，也是她三年来所有的积累，是她要在考场上冲锋陷阵的武器。如果仔细翻看她的所有笔记，就会发现她是个天生的文科生，记忆力好，想象力丰富，创造力很强，就是那种普通的女文科生，传统世俗所定义的那种，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人各有志，她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好的文科生，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