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那个十一，比以往时候过的要慢一些，想起在车站的挥手告别，揪起了对你强烈的思念；2007年的那个十一，是留在小镇宾馆难舍的情结，要不是丈母娘催来的电话，不知我俩还在哪里缠绵。楚语为我改编的歪歌，我一不小心就把歌词背下来了，不得不说还是有点贴切的，这个十一确实过得有些慢了。而整个假期我都没有联系万雨姬，因为我发现我终究不是那种喜欢打电话发短信的人，没准当我自以为幽默风趣地讲笑话的时候，对面正打着哈欠满脸困意地装作哈哈大笑又不好意思打断我，所以我喜欢近距离的，我要面对面地说话，我要看见她的表情，听见她的声音，哪怕放一个屁，我一闻都能知道她早上吃了什么。校园又充满了生机，楚语依旧发发短信，有事没事打几通骚扰电话，没想到我追姑娘的进度比他还快。他说要慢慢来，他在找一辈子的归宿，其实吾妻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他想快也快不起来。第二天，我去万雨姬的教室上课，但搜了一圈没找到她，我十分焦急，万雨姬是个好学生，这种状况太反常了。我问了几个和她比较要好的同学，得到的答案都是：“你女朋友你不知道？”

最后我硬着头皮问吾妻，吾妻跟我说：“万雨姬病了，这会正宿舍躺着呢。”

我关切地问：“什么病？严重吗？”

“不严重，严重该在医院了。”

我打电话给万雨姬。电话刚通，她第一句话就埋怨道：“你怎么才打来？”

我故意顶她一句：“你也没联系我啊。”

“我都生病了，也没个慰问，估计我失踪了才够你注意。”

万雨姬在电话里气呼呼地说，我只能开玩笑：“前些天忙嘛，联合国叫我去开个会，你也知道的，最近环境污染加重、局部战乱不断、粮食危机重现，世界人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啊！”

这一套真是屡试不爽，万雨姬心情好了很多，冲我撒娇道：“讨厌，我一个人呆在宿舍无聊死了，也没个电话，我重要还是世界人民重要啊。”

“你重要，当然你重要，我这就来看你。”

“想得美，女生宿舍你又进不来。”

“哦，可惜了，那你病情怎么样？”

万雨姬不忘呛我一句：“你放心，你还是多想想你的世界人民吧，我只是得了小感冒，不会有事的，身体病了很快能医好的，心病了却找不到药啊，呜呜呜……”“好了，别闹了，你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我们又唠叨几句才挂了电话。我想，要给万雨姬一个惊喜，跑到学校门口买了一些水果，老板给我套了个白色塑料袋，我叫他换了红的。我又马不停蹄回到宿舍，换上上次万雨姬留在我这的裙子，加上比较中性的帆布鞋和楚语柜子里扒出来的帽子，应该能蒙混过关了。女生宿舍的楼管大妈正在大厅扫地，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间她慢条斯理地足足扫了十分钟还没结束，堪比武侠里的扫地神僧，真是成精了。我实在等不及了，拿着水果压着帽子大步向前走过去，刚走到楼梯口，听见后面传来一声：“等等，同学！”

当时我就吓尿了，三步并做二步噔噔噔就一个劲往上蹬。来到万雨姬门口“梆梆梆”地敲门。我清晰地听到万雨姬下了床，拖着拖鞋在屋里喊着：“怎么都不带钥匙啊？”

更听见大妈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我差点就要破门而入了。门一开，我身形一扭一闪而入，背靠着把门关上。万雨姬在我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睁着大大的眼睛，她被吓傻了，我也看傻了，她上身穿了件宽大的Ｔ恤，吊带和琵琶骨显露出来，下身就穿了条卡通式的打底裤，被Ｔ恤半遮着，露出半只机器猫，这穿着显得有些色情。半晌万雨姬才反应过来，蹲在原地大声尖叫起来。我赶忙上去一把抱住她，捂住她的嘴，拿着水果在她面前晃晃，小声地说：“你别叫啦，我是来看你的。”

从这个角度看，某些部位更加明朗透彻，一切似乎显得更色情了，我感到身子一阵燥热。万雨姬终于安静下来，我小心地扶她起来。她看我一眼又平白无故地笑起来，我猜她是因为我冒着被抓的危险来看望她而感动的笑。她从柜子里拿出几张卫生纸递给我，说：“把鼻血擦咯。”

我抹了一把鼻子，真的流了血，“呵，秋天嘛，天干物燥。”

这时，大妈在门外敲门，边敲门边喊：“同学，开开门。”

大妈还真是锲而不舍，岁月并没有磨平她的棱角，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造就了她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我们乱作一团，这么小的房间根本没法躲，我提议钻进万雨姬被窝里躲一下，理由是没人会翻开一个熟睡之人的被子，她严肃的拒绝并表示把我塞进衣柜会更好一点，理由是没人会想到这么一个柜子能钻进一个人，最后她把我牵到阳台，隔壁阳台晒衣服的姑娘呆呆地看着我们，一个穿裙子的男人和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出现在这里他们想要干什么？万雨姬拉上窗帘把我锁在外面，我朝隔壁姑娘招招手，很熟络地对她说：“嗨，晒衣服呢？”

那个姑娘说话倒是一点不客气：“你是谁啊，怎么会在女生宿舍啊？”

我说：“我女朋友生病了，我来看她。”

她仰着头把衣服架在天花板上，“哦，你是万雨姬男朋友啊，那天晚上在楼下跟她搂搂抱抱那个？”

“低调低调，”我靠在围栏上，秋风吹动了我的裙摆，一切都是那么清新自然，“大家都知道了啊？”

“整栋楼都知道啦，这种事情在我们这传得最快了，你们这样影响多不好啊，有些人可坏了，到处乱说，现在大家都说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

“不该做的事？什么事？”

“讨厌，明知故问，就是那事嘛。”

我笑：“没有，绝对没有，我们都是好学生，你看我像那种骗女孩子上床的坏人吗？”

她打量我，摇摇头说：“不像，你像变态！”

刚和姑娘聊了几句万雨姬打开门拉我进去，我听见姑娘那头嘿嘿嘿的坏笑。万雨姬穿上外套，又坐回被子里背靠在墙上，“你胆子挺大啊。”

“为见你一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有没有很感动。”

“惊吓大于感动。”

“不过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被发现了呢。”

“你这塑料袋太不结实了，橘子、香蕉都漏了，大妈捡了橘子一路追过来。”

“咳，吓我一跳。”

我上去摸摸万雨姬的额头，“嗯，还有点烫，不过快好了。”

万雨姬白我一眼：“老娘我得的是感冒！”

“哎呀，感冒发烧一家亲嘛，来，我给你倒杯水。”

万雨姬从壁橱拿出杯子，指着桌下。我从桌子下挑了一个热水瓶，试了试温度还可以，给万雨姬倒上水。万雨姬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又从袋子里挑了一根香蕉，剥了皮咬上一口。我说：“喝水之后不能吃香蕉的啊，会拉肚子的。”

万雨姬把我的手拽过去，一口把香蕉吐在我手心里，香蕉兄弟的尸体已经血肉模糊不能分辨，她说：“真的假的，别唬我。”

我把香蕉兄弟扔进纸篓里，打趣道：“好歹你是女生啊，这算是常识了吧，你说要是以后咱俩结婚了，我都不敢让你烧饭了，指不定哪天吃出个食物中毒来。”

万雨姬全然不知我跟她开玩笑，她低着头沉静了一会儿，两只小手玩弄着被子，过了半晌问我：“你说我们组建家庭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简直骇我一跳，我想了很多答案，诸如要幸福，要有一个孩子，要互相包容，但都觉得太平庸了，关于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也许楚语比较有感悟，会回答的比较深刻。我感到一阵压力，觉得回答的一定要慎重，会对未来我和万雨姬的关系产生深远的影响。最后我想到以后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握着她的手回答：“一台洗碗机。”

也许这个回答太出乎意料又朴实无华了，万雨姬深情款款地看着我，沉默了良久才说：“她们快下课了，你快点回去吧。”

我点点头，戴上帽子，最后嘱咐道：“记住，多喝水，多吃水果，我明天还来看你。”

万雨姬说：“嗯，好，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我刚关上门，万雨姬在里面叫：“等一下别走！”

我停下脚步隔着门说：“我没走，我在。”

她在里面问：“你今年几岁了？”

“跟你一般大，二十一了，怎么了？”

她说：“哦，还有一年。”

“还有一年我就二十二了。”

回来路上，我一直在想万雨姬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我不能专心走道了，甚至差点和一位迎面骑车而来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男生撞个满怀。我走了一路绞尽脑汁仍然找不到答案，回到宿舍看到楼管刘大爷，刘大爷在我们这属于传奇人物，江湖传言他十几岁就去当兵了，后来部队回来转业当上了处级干部，那个时候的处级干部听说老牛逼了，可又过了几年好好的干部不当去读书去了，读书回来下海经商，刚好赶上改革开放，赚了一大笔回老家红红火火地开起了公司别提多风光了，后来岁数也大了找了个老婆，谁知道这女的把他的钱全骗走了，最后落得人财两空。我想如果传言是真的话，刘大爷这样的人生际遇确实不多见，以他的经历一定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于是我上前问他：“刘大爷，你觉得明年我二十二岁意味着什么？”

刘大爷放下报纸，斜着眼看我，“意味着你们这帮小杂种毕业了，可以滚蛋了，哈哈哈。”

我回到楼上，搬了凳子坐在阳台里，接下去的几个小时我的脑子快炸了，都可以写篇论文了，题目是：二十二岁对我来说究竟算什么？到了傍晚，阿智回来了，我对他说：“今天万雨姬问我几岁了，我说二十一了，然后她说还有一年，这是什么意思？我完全听不懂，二十二岁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阿智在床上叠被子都没看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法律允许你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