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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黎明中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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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飞是个热爱和平的年轻人,他身上体现着北方人特有的包容和直率,还因得益于由军人和公务员组成的父辈,而与生俱来的正气和敏锐。这也表明了,他绝对不会畏惧眼前的挑战。战争的突然爆发,让他失去了原本拥有的一切美好事物。他的目的,只剩下一个:带着一腔怒火复仇,保家卫国、奔赴战场。洪飞从来不是苟且偷生之流,只要有需要,他会为自己热爱的祖国和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洪飞要参军,还有一个原因。他的内心已经麻了。再惨烈的景象,也不会动摇他的意志一分一毫。他知道什么是更糟糕的,在交战区生存的几天里,各种令人难以接受的场面,洪飞都见过了。尤其是扭曲的人性、败坏的道德和人类好战嗜杀的本性。无数同胞遭受到的苦难,无法用语言形容。或许洪飞和其他人一样惧怕痛苦、渴望生存和延续自己的生命,但是他比别人更上一层楼的地方在于,自己并不害怕为崇高的理想和信念而死。一时的好运气,和他几乎豁出一切的求生欲望,让他挺过了最难熬的开端。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而且到了现在,依然没有出错。但他永远无法释怀和忘却战争的阴森恐怖,他永远都记得、永远都比任何时候更清楚自己面临的不是简单的过家家问题,而是关乎到明天是否还能见到太阳的关键节点,哪怕自己很快就有机会能够将这一切偿还到始作俑者身上。七月五日,陉口县,一个位于冀鲁大地中部区域广袤无垠的土地和山峦中的小城,多次辗转,这里是洪飞的新家。从没想过自己能活着逃出生天,哪怕临时安置点的生活条件不那么好。几乎无限量供应的热开水和某国产知名品牌的葱烧排骨方便面,在很多天连像样的食物都碰不到的洪飞眼中,早就比山珍海味还要珍贵。他疲乏不堪,在帐篷里躺了很久。一颗悬着的心在这里终于放下一些,生活还要继续。他补全了个人证件,并且奇迹般地通过了应征入伍的各项测试。不需要太久,第一批新兵就会被接入军营。战场上的硝烟和炮火从未中断过,而作为重要的后勤中心,陉口县本身也担任了艰巨的任务。如果自己真的被成功征召,总得要有人知道自己的去向。洪飞用公共电话,播烂了每一个自己记得的号码,另一头从来没有一个人接通过。他并不认为自己的亲人和家庭还存在于这个世界。此时此刻,似乎还有一个人……他找到已经恢复健康的江琳,选了一处安静人少的小广场,把自己对未来的打算全都告诉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孩。人生地不熟先不说,巧合的经历也迫使两人哪怕不情愿,只能先贴在一起。休养期间,洪飞拖着疲惫的身体,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成功地帮助江琳从消沉和低迷中,重新燃起生存的火。或许是人以群分,或许对双方来说,这世界上只剩下了另一方这么一个还值得惦记的对象。两个年轻人的关系顶多算是朋友,在这里互相帮助,相互理解。只是因特殊环境,让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对方的唯一挂念,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情感。但他们俩很清楚这不是所谓的爱情,而是同伴之间的坚固友谊。电视剧里面那些狗血兵王和美女的爱情片段,永远不会上演,也永远没有条件上演。江琳不能轻而易举地安排自己的人生,而洪飞能否在一段时间后的战场上找到完整的遗体,也并不好说,这应该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你真的要走?去……当兵?”

“是。不能让他们继续欺负人了!”

“其实你完全可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现在不是往上冲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了,你也知道这可是大事,打仗是要……”“我这人已经没处去了,而且现在需要的不是只会背史书典故的儒生,更重要的是能搬动炮弹的军人。这池子浑水不去趟,也会溅到自己身上。早晚的事。如果不往前冲,你也知道,我们都活不到现在。没有我、没有那些敢玩命的士兵,你会死于敌手,我也可能会被埋在西口站的破破烂烂里再也出不来。”

洪飞在关键时刻机敏过人,但本质上还是个直脑筋,从来没和女生这么交流过。平时沉默寡言,一开口话又说得太直的性格,也不太招人喜欢。他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向,不说别的,自己倒是希望江琳能好好找个地方过日子,不管干些什么也好。同时,这个愿望也让他有些担心。未来还尚不可知。对于一个失去庇护的女孩来说,未免有些太残酷。然而,又有多少个像她一样的呢?又有多少女孩子没有她这样的好运气,能暂时地摆脱摧残和浩劫……“唉……你是单纯想让我别再被卷进去吧。你知道为了救我可能会死,但还是冲上去了。这不是为了别的东西,我印象里你从来不会掩盖自己的正义和善良。我永远都记着!说实话,你是个十足的好人,这我忘不了。你在部队好好干,只是……”“有要求吗?”

江琳的脸上突然再次滚下泪水,直视着他的眼睛。“善良可以,但手上要沾满坏人的血!答应我……”这是从她的牙齿间低声挤出来的。语气很坚决,甚至有些吓人。听起来不像是一个19岁女孩能说出来的话,在西蓟她都经历了什么啊……洪飞不想多问,他很清楚自己走进新兵营相对容易,但面对的是九死一生的修罗场,战争绝对不会给他讲任何情面。他珍爱生命,可会为了一切值得奋斗的东西,流尽最后一滴血。保家卫国,至高无上。等到驻地部队的营区来迎接这批新兵时,他俨然在列。人们都在期盼着,这些勇敢的战士们,到前线去,打个打胜仗回来。送行的人群一直跟到墨绿色的卡车驶入主路,依然不愿意就此散去。江琳突然想起来什么,一个劲儿地往前窜。即使她认不出来洪飞到底在哪辆车里,也要竭尽全力地把她的心愿传达。“洪飞!活着回来!!”

江琳喊到嗓子沙哑、筋疲力尽,送行的彩带与鲜花将她埋没在人海当中。“哎,兄弟。有个女的好像在喊你名字?你女朋友?”

“不是。”

“那是什么?”

洪飞清了清嗓子,咳嗽几声,然后长出一口气,缓缓地把后背靠在运兵卡车的车厢上。“你问她是谁?啊……说起来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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