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不多了,王丽,去再找一罐!屮……怎么问题全处在储氧室了……””如果有蓄电池的话也找一个……这块没电了……““明白!”
“小琳,起搏器准备!”
“好的……3、2、1,充能!”
心脏起搏器发出了短促的蜂鸣,示意江琳已经充能完毕。她迅速地给伤员做了一次电击。“再来一次!”
“充能!”
第二次。“心率过缓,心脏收缩异常,脉搏微弱,再来!”
“充能!”
第三次。“加压,4伏!”
无济于事,尽管氧气罐还没空,伤员也已经岌岌可危。“加压,6伏!”
“充能……”江琳的声音已经充满颤抖。她虽然是外科医学专业的大二学生,但在医疗队的培训下,已经熟悉了心脏急救的相关技能,并拿到了可以让她参加急救的证明材料。因为同事的负伤,她必须要作为替补人员上阵。这是她第一次走上手术台。她非常清楚,这么多次电击如果还不起效果的话,很可能已经回天乏术。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将会关乎到其他人的生死存亡。伤者的生命体征正在消失,她有些慌了起来。记忆在她像脑海中回荡。陨石一样飞速而下的白光、剧烈的冲击和震荡来得很突然。到底是天降的灾厄,还是敌人拥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让战争变得更加阴森恐怖?她付出了死里逃生的代价:左臂被玻璃碎片和砖瓦大面积割伤。心有余悸,她和同事们甚至对怎么从医院的主楼里捡回来了一条命都无从想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拖着沉重而疲惫的身体到救援工作中,对于一个19岁出头的女孩,是什么让她挑起重担?在加入由当地政府部门、卫生机构和军方合作组建的医疗队后,江琳已经不止一次参与协助医疗工作。面对复杂的局势,她并没有退缩。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和大家一起共度难关。她说不清楚或许让自己一直任劳任怨、努力工作的动力,是自告奋勇?还是洪飞对她的影响更加深刻?这个长得黑瘦的同学参军后,就没了消息。不知为什么,对于洪飞,她一直都有一种奇怪的敬仰和尊重。江琳永远不愿意回忆起失去一切牵挂和眷恋的往昔,亲人、家庭在刹那间的消失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可不管是刚来到陉口县的那几天,还是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相遇,洪飞一直都在鼓励着她重新燃起生存的希望。有时能想起洪飞一直以来对她说的一些激励的话。可能就是因为洪飞吧,洪飞信任她、给予了江琳对女性应有的尊重和照顾。她也深刻了解洪飞不是那种贪欲和私心作祟的人。他是个刚正清白的男子汉,甚至是一个十足优秀的年轻人。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去当兵。在战场上杀敌是作为军人报效祖国、拯救更多于水深火热的人民群众的一种途径,哪怕是……牺牲呢?洪飞会死吗?她不太敢想。而医疗队成立的目的,本来就是保障前线的后勤工作,使更多人的生命能够得到挽救。只要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救死扶伤,和在枪林弹雨当中穿梭,从目的上讲是相同的,但在性质上有着明显的区别。尽管江琳加入医疗队后,接受了一些面对紧急事件处置有关方面的军事技能训练,但大部分是学习如何去配合医疗工作。她有幸接触到的防身术似乎永远不会用到。就算江琳有意愿,也没人敢让一个女孩子就这样走上战场。炮弹不会管你是不是红颜佳人,而且敌人也不会因为你的性别而手下留情。作为医生,确切地说是一个预备阶段的外科医务员,江琳去实现自己的价值的方式,是通过有效的医疗手段和各种医疗器具来保护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并不是靠冰冷的武器。江琳是新时代的提灯女士,不依靠暴力手段解决问题,这是她和洪飞的不同之处。但她真的能做自己想做到的人吗?不论人们作出什么样的努力,也挽回不了伤者的生命。动态心图最终再也看不见波动,蜂鸣声从短促低沉,逐渐转变成连续不断的长音。伤者也不再有脑电波发出的信号了。“张强,男,52岁。心肺功能停止,已确认脑死亡……”“又走一个……”江琳失落地自语着,她感到有些瘫软和疲惫,一下坐在了地上。三个月来,她的情绪已经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鲜活的生命化作旧物,是医疗队经常要面对的情况。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受伤的士兵,都会到县医院里就诊。她记不清人们的面貌,却记得很多人的故事。战士们的、群众们的、同事的……她现在并不是消沉和怠慢,而是自责。自己明明身着白衣,却无法拯救生命;她的内心已经麻木,却还是会为他人的不幸而流下眼泪。人们对死者感到遗憾和惋惜合情合理,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要因此而惧怕死亡、惧怕伤痛、惧怕诀别。她第一次抢救失败了,但或许下一个就能救活呢……不管这下一个是谁。那些正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那些还在袭击后生死未卜的,又是谁的儿女?又是谁的父母?又是谁的兄弟姐妹?一个穿着防化服的人突然赶到医院搭建的临时抢救室里,情绪有些慌张。“你们是陉口县医疗队?”
“没错,请问……”“二〇二合成旅防化先遣队。我们在爆心区域检测到了正在呈扩散趋势的辐射能量,已经达到对身体造成损害的临界值。你们现在穿好防护服,保护好所有伤患,立刻转移!十分钟后,会有相关人员来接应。你们最好别有事……快!”
“去哪?”
“建安区,那里设施完备,需要你们。我们会接管陉口县,并进行消杀工作,全力阻断放射物质蔓延!”
她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要活成旧友洪飞希望的那个样子。不管是白衣天使,还是提灯女士,这些人们的对手和战士们一样。他们终将站在黑暗和湮灭的对立面,为身后一方光明筑起钢铁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