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晨与任峻于八里桥鏖战的时候,此时许都周边都被惊动。 曹操倒是还不知道消息,他在官渡前线,官渡离许都九十公里,除非荀彧派出去的斥候骑兵开跑车,否则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把消息送达。 但韩浩和夏侯渊李典蔡阳等人,却已经知晓。 韩浩在鄢陵,鄢陵离许都二十公里。 夏侯渊他们在濦强,离许都有三十多公里。 从时间线来看,沈晨是早上从颍阳出发,中午到的颍阴,队伍稍微休息了一下,差不多下午一点多钟斩杀了枣祗,在城中休整。 然后两点多钟再次出发,到五点多钟,接近六点的时候到八里桥一带,开始排列队伍,并向任峻展开进攻。 也就是说,枣祗大概是中午一点多钟派人飞马向许都的荀彧报信,荀彧两点多钟得信,再派人去二十公里外的鄢陵以及三十多公里外的濦强请求援军。 而去鄢陵和濦强的话,即便是马匹全速全进,也分别需要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之间。 所以按照时间来推算,基本上沈晨军出发开赴许都没多久,也就是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韩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然后立即召集部队开始救援。 而夏侯渊他们稍微远一点,几乎是在沈晨军即将抵达八里桥的时候,大概是到四点多钟,夏侯渊他们才知道这件事情。 可他们能够得到消息是斥候骑马全速疾驰,如果是步卒的话,以每小时四五公里计算,韩浩过来要四五个小时,夏侯渊他们过来要六七个小时,基本都是晚上的事情了。 甚至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 比如韩浩在鄢陵的时候,典农军也是分散的,临时召集需要时间,带上武器装备也需要时间,这样一耽搁,喊还可能要六七个小时才能来。 夏侯渊那边就更惨,正在与刘备的主力军对峙,一旦刘备稍微拖延一下,可能明天早上都来不了。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时候许都的安危确实要寄托在任峻到底能撑多久这件事上。 一旦他在黄昏之前被沈晨攻破,那么沈晨就最少有七八个小时在许都为所欲为。 而现在,整个许都都几乎已经没有了兵力。 不过先不谈鄢陵的韩浩在得到消息之后,是怎么样立即召集典农军,开赴许都救援的。 单说此时的濦强县,战斗就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 刘备按照约定,与沈晨分别之后的两日就开始攻城,今天正是第三日,他从清晨起,大军就浩浩荡荡出了营寨,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等人部领部将,分三路包围濦强。 他的兵马来源很复杂,少部分是袁绍给的精锐士卒,约两三千人。另外一部分则是在豫州招募的袁氏残部,约有七八千。 然后就是满宠当初守城时,五百精锐皆战死,还有两千多杂牌部队投降。 最后就是李通的三千降军。 虽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架不住人多。沿途一路又有一些袁绍残部来投,现在总兵力已经接近一万七八千人。 反观夏侯渊和李典,人数非常少,夏侯渊只有三千,李典则只有两千。 即便算上后来蔡阳的三千人,总兵力不过八千。 因此这几日夏侯渊和李典都守在城内,而蔡阳是从北面来的,由曹操在官渡前线调到后方用于防守刘备的兵马。当时没进城,便驻扎在了颖水北岸,潠水南岸,两条河流的交汇处。 颖水南岸就是濦强县,早年曹洪还击破过这里的一股反叛军首领。 蔡阳与夏侯渊李典等人隔河而守,互为犄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条退路。 刘备主力大军将濦强县团团围困,唯有北面由于是颖水河流,河面宽阔且水流速度较快,不宜进攻,这才没有包围。 这些日来,曹军陆陆续续从北门运送了不少粮草进城,显然是打算和刘备打消耗战。 毕竟刘备只带了两三千人马只身南下,他的粮草来源其实都是原来在汝南的袁绍残部支持,而这些袁绍残部被满宠打败,存粮都不多,以现在刘备一万七八千人马,粮草坚持不了多久。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备甚至都不打算多建造点攻城器械或者多休整两日,而是抵达濦强的第二日,就展开了强攻。 三面围城的情况下,在刘关张赵太史等人督促当中,刘备军如蚂蚁般向着城头发起数次进攻,只是因为士兵战斗力不高,也不够悍勇,几次都被二人轻松击退。 等到下午时分,刘备见麾下士兵颇为畏战,不敢冒着滚石檑木往城墙上冲,知道怕是难以攻打上去,便鸣金收兵。 很快刘备军如潮水一般退去,各城门留下了数百具尸体,匆匆撤离。 甚至他们因为士兵素质不高,撤退的时候都是一片散乱,就跟战败了一样,丢下云梯不要,几乎毫无阵型地开始往后方跑。 知道的是他们在撤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追杀。 这要是换成张辽,高低得带八百......哦,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都在,那杀不出去了。 晡时末刻,接近下午五点钟。 夏侯渊站在濦强城头上,气喘吁吁地看着城外撤退的刘备军,愤恨道:“可恶,那刘大耳当真是令人厌恶,我真的想杀了他.....还有他那三弟。”
“将军与张飞有仇?”
李典也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夏侯渊似乎不愿提起侄女夏侯涓今年年初被张飞掳走的事情,只是说道:“此二贼屡次枉顾司空善意,我自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他们的兵力还挺多的。”
李典舔了舔舌头:“不过他们的士气和战心倒是不强,如果晚上能够夜袭的话,也许能把那刘备击溃。”
夏侯渊琢磨了一下,点点头道:“嗯,或许有所为,不过前几日他肯定会很警惕,我们在坚守几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夜晚袭击刘备的营寨......最好能斩杀了那张翼德。”
妙才将军对张翼德好像很有怨气呀。 李典心道。 不过他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而就在夏侯渊和李典休息一下,准备安排士兵进行今日的城防工作的时候,忽然有人急匆匆上了城墙,高喊道:“将军,大事不好了。”
周围士兵来来回回,有些人在休息,有些人在巡逻,还有的人在搬运物资,准备明日作战用,陡然听到这个声音,顿时目光都看过去,就看到是一名斥候累得浑身是汗爬一样地爬到了城头上。 李典眉头一皱,大家伙才击退了刘备军,这个时候来一句出事了,军心得多不稳啊。 但显然只有天大的事情才会有这种情况。 难道是许都被攻打了? 他在心里冷不丁冒出这个念头,然后他就看到夏侯渊已经走过去把那斥候拖死狗一样拖过来,狠狠地扇了两耳光喝道:“胡说什么,出什么事情了?”
那斥候一路从许都疾驰过来,三十多公里路,人和马都累得半死,哀嚎道:“颍阴城破,有人袭击许都,荀令君请将军回援。”
“什么?”
夏侯渊大惊失色,连忙追问道:“来了多少人马?”
“说是三四千人。”
“颍阴被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午后。”
斥候鼻子都喷出血来。 “吹号!”
夏侯渊没有心疼士卒,而是把他往地上一扔,立即令人吹号角准备集齐人马回援许都。 李典连忙上来说道:“将军,我们若是出城,刘备军北上许都更加危险,所以绝不能大股兵马回去,只能派小股人马。”
“小股人马?”
夏侯渊冷静下来,稍微思索,立即对左右道:“去,传令蔡阳,让他连夜北上许都,保卫许都周全。”
“唯!”
左右即刻出城报信。 蔡阳在颖水河对岸,刘备缺乏船只和渡河工具,而桥梁又在城池北面,所以他的位置非常安全。 此刻听说许都的消息,夏侯渊让他马上启程前往许都救援,蔡阳便立即出发,连营寨都来不及收拾,即刻集齐了全军队伍,以急行军的速度,飞快往北方赶。 等到傍晚时分,接近黄昏的时候,韩浩离许都只有十多公里路程,蔡阳则还有二十多公里。 而沈晨的黄门亭军,冲破了第二道墙寨,几乎已经精疲力竭。 他也没有想到任峻这么难对付,一个历史上只是昙花一现的将领,并且还是率领的二三线部队,没想到居然能够坚持这么久。 每次沈晨即将打破最后一道营寨堡垒的时候,他都会以弓弩射退,然后亲自上阵发起反攻。 双方的伤亡率达到了零点六比一点一,也就是沈晨军目前的伤亡大概是六多百人,而任峻军才伤亡一千一百多人。 虽然看上去不应该,因为沈晨是三千多人打人家五千人,正常来说是任峻击败沈晨才对。 可问题是这五千人是没有弓弩的,而且还是军队素质较差的二三线部队。 要知道沈晨军的兵力是三千二百人左右,队内的弓弩手有六七百人,箭矢一万多发,几乎可以压着任峻打。 但利用寨墙地利,任峻苦苦坚守,从傍晚日入,一直打到黄昏,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沈晨才突破了两道围墙,把任峻堵在最后的堡垒里。 此时甘宁和沈晨身上都已经受伤,他们身上的皮革锁子甲都被汗水淋湿,因为短时间内缺乏水和盐分补给,导致人人都嘴唇微微有些发白,将士们都聚集在一起,周围遍布尸体。 任峻则屹立于高墙后方,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好受,前面两轮没有亲自参战,到了这次就不得已上阵杀敌,甚至还差点被甘宁斩杀,若非亲卫弓弩相救,恐怕已经死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箭矢已经不多,本来箭矢的作用就是大范围覆盖式杀敌,单发命中率受限于战场移动目标加上风力影响,很容易射偏造成空发,再加上战场僵局双方纠缠在一起,命中率就更低。 所以每次任峻都是在己方士兵被砍杀之后,眼看营门要失守的刹那,先用弓弩扫射逼迫对方撤退,再让士兵们重新填补上去,才勉强打退了他们。 现在多次出现这种情况之下,弓弩几乎耗尽。估计最后再来一波,他们所有存储的弩箭就要用光了,算是弹尽粮绝。 因而任峻此时的心情亦是沉入到了谷底。 但他不知道的是,由于没想到任峻出乎意料地难缠,沈晨军那边也已是强弩之末。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体力很重要,意志力更重要。 如果这里全是黄门亭士兵的话,兴许还能够战,但这里有一半是甘宁的军队。 这些士兵无论从体力还是意志力,都不如黄门亭士兵,再加上训练量不足,伤亡最大的就是他们,所以军队士气和体力都跌落了谷底。 沈晨环顾四周,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将士们脸上挂满了疲惫,血水与汗水浸染了衣裳,攻打许都的道路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可恶! 见到这个情况,沈晨内心中亦泛起无力感,他能猜到攻打许都没那么简单,但谁能想到离许都已经是咫尺之遥,却还是不能逾越。 甘宁也是浑身湿漉漉的,嘴唇微微发白,在沈晨身边说道:“阿晨.....将士们恐怕......” “最后再冲一次吧。”
沈晨苦笑道:“原本是想着这任峻应该不是多么厉害的人,我们能杀入许都,迎天子回南阳,让曹操和袁绍在北方狗咬狗,现在看来,确实是我异想天开了,单单这任峻,就不是易与之辈呀。”
怪不得人家能给曹操护粮的同时还能打败袁绍的骑兵呢,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这任峻地位还在韩浩和枣祗之上,显然说明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只是历史上死得太早罢了。 “好,那就最后再冲一次!”
甘宁也发了狠,在手心里吐了口吐沫算是洗洗手,在身上把血和汗水擦干净防止刀柄打滑,他那把环首刀也不知道砍死了多少敌人,上面几乎被鲜血浸透。 “杀!”
随着这声春雷般炸响的叱咤,曹军就听到嘣嘣嘣嘣便是一连串又密又急的弓弦弩臂颤动声,几十枝箭弩劈头盖脸砸过来。 又是老套路,先以弓弩压制寨墙上的曹军,然后步兵趁势掩杀到墙下,开始正面强攻。 曹军几乎都开始本能地蹲下身子,爬在云台上躲避箭支的洗礼。 紧接着沈晨军便响起了进攻的骨哨,之前他们冲杀的时候还会嘴里呼喝呐喊着掩杀过来,现在却连喊的力气都没有,奔跑的速度也慢了好几分。 好在双方距离本就只有那么二十多步,顷刻间到了墙寨下,呼啦啦开始搭建人梯往墙上冲。 之前两次都是这么冲杀过去的,他们算是有了经验。 而此时任峻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于是大喊道:“放箭!”
剩余的一二百来支箭仅仅两轮就射光了,死伤了十多个沈晨军,然后弓箭手们纷纷扔下手里的弓弩,抽刀劈砍,用枪去戳。 双方围绕着寨墙再次发生激烈战斗,墙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过。 从日入时分到如今接近黄昏三刻,整整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的时间,任峻的营寨正面随时都在经受着考验,惨烈的拼杀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一段百八十步不到的寨墙上,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好些地方黄褐色的夯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 墙头上生铁盔和翻皮帽子随眼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 寨墙两边的墙角里胡乱堆叠着双方战死兵士的尸首,有些尸首断肢来不及搬运,就在人们的脚下被踢来踩去一一仗打得太紧,谁都抽不出人手清理战场。 寨门几次易手,沈晨和甘宁每次杀进去,都被任峻亲自领兵夺了回来。 双方已经是把所有兵力压上,就连沈晨军的弓弩手们都扔下了弓弩,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加入战场,显然谁都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最终随着砰的一声,寨门轰然倒塌,曹军且战且退,营寨的三道围墙都是外围,里面则是帐篷营地,还有辎重仓库。 任峻显然是不打算投降,而是继续利用营地里的帐篷和辎重仓库进行防御。 天色暗淡了下来,日落西山。 黄昏三刻过了之后,世间终于好像灰暗成了漆黑。 但紧接着曹军帐篷就点燃起了大火,沈晨军随身带了火镰,正好利用敌人内部营帐焚烧进行照明夜战。 待到黄昏末刻,也就是晚上九点钟的样子,任峻带着两千六百余人残部,退守至寨墙东门。 沈晨是从西面进攻东面,这就意味着他最开始攻击的地方,是寨墙的西门。现在任峻几乎没有什么退路了,最后的这道大门失守,就彻底宣告了许都的失守。 而眼看任峻苦苦支撑,军队也即将奔溃的时候。 “呜呜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音,骤然从北方传来。 韩浩的援军,花了五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抵达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