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镇第一标三千百胜军将士们,大军才刚刚开始集结,还远没开始逼进邵武城的城墙,而驻守邵武塬两万投效军的守军,已经极端恐慌地打开后城门望北而逃了。作为福建经略副使、负责都督邵武军的宁国忠,在炮火刚才发起时,就已经弃城而逃了。他丢下了自己的一干爱将,只带着自己的妻弟黄天化逃了出来。身体肥胖而显得步履维艰的宁国忠,打开邵武后门望北而逃,他慌不择路地跟随着一大队的溃兵,紧赶慢赶地逃出了几十里远,稀里糊涂的他,依然没想明白,还没有开战,自己怎么就那么败了啊?这仗都不是还没有开始打吗?他已经在泥泞的泥水里上,不知跌了多少交,新换上的官服,也不知什么时候给扯破了,糊满了泥浆,他的脸上也是灰一道,白一道,根本就没办法分清楚哪些是汗水还是泥浆?这个时候的宁国忠,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实在是看不出来,他曾经是贵为福建经略副使的高官,现在的他,已经与一个普通逃难的人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了。“大…大…大哥,咱…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黄天化从后面紧赶几步,跟了上来,“您,您拿个主意啊?”
让我拿主意?是啊,是得我拿主意。我好歹也是福建经略副使啊,堂堂的邵武大都督,我不拿主意,谁拿主意?一想到这里,这位福建经略副使不禁整了整一身泥水的官服,拿出了他当官的派头。宁国忠志得意满地回过头来,一双老鼠眼睛眨巴着,四处张望着。仿佛他现在并不是一个败军之将,而是一个正在检阅着手下部众的大将军一般。宁国忠回头之下,他有些惊奇地发现,就在他的身后,居然还有几乎近万余溃兵。这都是没有受任何伤的溃兵啊。不过这群溃兵可真是货真价实的溃兵,你看看他们,盔斜甲歪,一个个都空着双手,根本连最基本的武器都没有,他们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好象他真的能够点石成金一样。没有想到,本都督到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多兵,这么多居然没有受任何伤的士卒。宁国忠使劲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有些痛,这不是在做梦啊。这时候,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足智多谋的他,竟然在这个时刻才突然醒悟到,今天这一仗,真的是输得有点冤枉,输得极不值得。我们驻守在邵武军的投效军,总兵力不是有足足两万余人吗?我怎么那么胆小,怎么就没想到要派出这两万人的大军出城迎敌呢?那个什么百胜军,他们放胆前来侵袭的敌人,满打满算也只不过才几千人而已啊,宁国忠不断的抱怨着,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胆小。回过头来,宁国忠一边检点着这些跟随自己逃命的士卒,这位福建经略副使在心里越发后悔。我今天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输了这一场,看到敌军炮火才起,自己怎么第一想法就是逃呢?不过,他刚才一回想到城头上,那些被炮火轰炸得支离破碎的属下,宁国忠就觉得胆颤心惊,禁不住地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仿佛一下子大小腿就开始不听使唤了。说起来也是极为好笑,这个宁国忠,平日里总觉得自己是如何的才高八斗,如何的足智多谋,如何的屈才。他平素总是自诩,智计不亚于诸葛之亮,胆色不低于关云之长。可是现在,他突然间觉得既困惑,又畏惧,望着邵武城远处那苍茫的群山,他已经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他们到底该何去何从。“宁大都督,咱们整顿人马杀回去吧,我们去把夫人和少爷他们救出来?”
有一个千夫长想试探宁国忠的口风,畏缩着上前问道。“算啦,我们前去光泽县修整修整一段时间吧,过些日子我们再考虑收复邵武吧。他们都是大齐的子民,他们不会对我们的家眷怎么样的!”
宁国忠已经被吓破了胆了,他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来回头一战。这个家伙现在居然不顾家眷安危,把希望寄托在敌人可能的慈悲上,这句话没有多少人相信的话,说出来不知是在安慰部下,还是在安慰他自己。但是宁国忠他再也不敢回头,如果要凭着这伙士气低落、根本就没有丝毫战斗力的残兵,回头也不过是前去送死,说什么收复邵武,只不过是他们聊以安慰自己的精神胜利法而已。因为同样是身为齐国人,他们已经投降了北燕军队,在精神上他们已经被阉割了。在同自己的同胞兄弟们敌对的战场上,投效军士卒们都无法和自己那些同胞们直视对方的目光。他们已经龟缩在自己的精神世界的后面,探不出头来。让他们跟在善于进攻的北燕人身后,呐喊助威一下,打打太平拳还可以。一旦真的让他们自己上前线去攻城拔寨,不用说,还没有到半路上,他们肯定会散去一大半的人数,不会剩下几个人来的。宁国忠正在自怨自艾、举棋不定的时候,他猛然听到侧后响起一声惊雷。他慌忙之下回过头来,只见山旁边闪出一哨人马,招摇挥舞着一个齐字大旗。大旗上面,有百胜军的旗号,格外显眼。旗手身后,一个少年将军一身的银甲白袍打扮,手里拎着一杆丈八长枪,气势汹汹的掩杀了过来。前面挡在百胜军路上的几个溃兵一个躲避不及,被这个银甲将领如砍瓜如切菜一样刺翻在地。这个少年将军居然是枪枪夺命,面对着这些残兵败将,他竟然毫不手软,真正是个杀人魔王。宁国忠在心中暗暗腹诽着。“兄弟们,跟我杀呀!大家莫要放走了宁国忠!”
一时间,四下里喊杀声大起。只见在山洼子里草木乱摇,烟尘四起。宁国忠在慌乱中,他根本就看不清楚前路如何,这该死的百胜军到底来了多少伏兵,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人手,到底在前路上布下了多少陷阱。宁国忠眼尖,眼见当前的形势对自己是极端的不利。智计百出的他,又一次选择了带头逃命,他撒腿便向西北方跑去。可怜那些跟着宁国忠的逃命的士兵,此刻见他们的主将大人居然又不管不顾他们的性命,只知自己一个人逃了,于是他们也大声地哭喊着,各自四散奔命,那里还想到要怎么样回身抵抗敌人。那些士卒刚才还觉得逃命途中已经疲惫欲死,此刻却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唯恐自己的一双脚,跑得不够快。不过这大多数的投效军士兵,已经落入了百胜军手里,四下里讨饶声,伴着百胜军将士们的喊杀声,在整个原野上响成一片。“降者免死,”燕庆福高叫着劝降,他见宁国忠只顾自己逃命,也不派出人手去追赶,只是带着几个骑兵,在这些来不及撤退的人群中,左冲右突着,将投效军的残兵败将们格成数段。大部分还来不及逃走的投效军,见周围满山遍野里,都是百胜军飘扬的旗帜,他们都不敢稍作丝毫的抵抗,乖乖的按燕庆福的吩咐,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把手抱在后脑勺上原地待命。宁国忠已经累得几乎快要吐血了,前路上已经可以看到光泽县城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停下来喘口粗气了。他不由得再次回顾自己的队伍,才一会儿功夫,他手下的万余残兵败将已经丢失了七成,只有不到两千人的队伍跟了上来。就凭眼前这点微不足道的残兵,宁国忠他自己几乎就可以断定,他在大燕朝的前途,已经被彻底断送了,没有人会在乎已经手中没有兵力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