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没什么特别的。”

陆奈轻轻说道，维纳虽然有些奇怪，但依然要考虑陆奈的休息状况，压下心里的疑惑，带着手中的采血器离开。不过，等她休息完之后还是认真确认一下吧，维纳也有很多的疑惑没有解释，比如说为什么自己的第一针急救装置没有生效，为什么陆奈看起来变化这么大，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该放她去什么火云安全大会，突然心脏喵话，以她的年龄应该是不应该的。所以是遭到了什么人的暗算吗？但是她的身上没有恶灵的气息，看起来不像是被超自然生物缠上了，如果是现实世界里的暗算，最好还是让欧阳莲解决吧。真是的，恢复精神之后，如果还是这个样子的话，自己绝对有必要给她做一个全面的智力测试了。维纳关上房间的门，夏天微醺的风从窗外吹进来，乳白色的窗纱被轻轻掀起，房间里又留下了陆奈自己。她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小声交谈，维纳在和欧阳莲低声谈论着，能有这样的朋友，神明大人原来也一定是个很幸福的人吧。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自己对她的了解并不多，仅有的信息也是透过她的只言片语传递出来的，唯一连续的记忆是她在彩蛋中回到这个世界，经历的事故。陆奈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个世界恐怕有着一种名为“恶鬼”的生物，并且普通人恐怕是根本无法抗衡的，神明大人当初也是使用了神器，才勉强将其驱散。果然还是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啊，不过，这样的世界，自己也并不讨厌。因为至少，她有可以亲密聊天、一起开玩笑的朋友。微暖的风吹拂着脸庞，陆奈觉得越来越困，在柔软的小床上陷入梦乡。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还有些黑暗，不过窗户已经被关上，病房里亮着小小的夜灯，陆奈呢喃着从睡梦里醒来，懒懒地翻了个身，然后，直面对上了欧阳莲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欧阳莲像被吓到的小兔子一样，猛地向后一跳，双臂交叉摆出一副防御姿态，紧张地解释：“我我我只只只是顺路来看看你，啊真的是顺路过来的，不要多想啊！”

陆奈有些不解，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莞尔一笑，说道：“没关系呢，我已经恢复精神了。”

欧阳莲有些犹豫地放下双手，躲闪地看着陆奈的眼睛，说：“其实，从你昏迷之后，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你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我又说不上来。”

她说到这里，紧张起来，连忙解释：“不是说有恶意的那种推测啦，只是，只是……”“是有变化。”

陆奈打断了她，“我不是你原来认识的那个陆奈。”

“诶？”

“你认识的那个陆奈，到了我的世界里，成为了至高无上的神明，作为交换条件，我来到这个世界，接替她的故事。”

欧阳莲摇摇头，笑着说：“开什么玩笑啊，真是的，你还是一样喜欢捉弄人。”

她不相信，陆奈也没办法继续解释了，总有一天她们会相信自己的话吧，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她们还愿意接受自己这个从异世界来的存在吗？陆奈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恐慌，这件事自己究竟是说出来，还是隐藏下来好一些，如果因为说出来而让自己重新变得孤零零了，要怎么办才好？“怎么说呢，但是你似乎真的丢掉了一部分记忆，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和维纳了。”

欧阳莲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有些犹豫地说：“我也是没有什么朋友的人，如果告诉你说我们曾经是非常亲密的好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还愿不愿意……”“愿意。”

陆奈斩钉截铁地说：“我相信你。”

欧阳莲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轻轻说：“太好了，我还为这件事紧张得睡不着，真是的，奈酱依然是小天使啊。”

陆奈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额角，说道：“那你愿意讲讲你……我们相遇的时候吗，说不定我还能记起来一些事情。”

欧阳莲有些感慨地抒发了一句：“这种像是电视剧里面才会有的情节，失忆什么的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她随即一转语气，欢快地说：“那我就帮你想起来吧，来讲讲我们最开始遇到的时候——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我就从最开始讲起。”

“你还记得大学的时候吗，我们一起在华盛顿的WIT上课，我当时也是有点叛逆的意思吧，第一次听说你，是据说有一个‘计算机方面的天才’、一直坐在第一排的优等生的名号，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所以第一次找到你的时候，带着一些挑事的心思。”

陆奈虽然有些听不太懂，但还是点了点头，看来神明大人也是有些天赋的，至少在某一领域被称为天才了吧，就像自己曾经被称为魔法天才一样，会被别人惦记上，并不奇怪。“那个时候，我在暗网经营一个叫做‘死神交易’的生意，嘛，简单来理解就是说我和黑道有些联系吧，”欧阳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继续说，“当时也觉得自己是同龄人里面的翘楚，当然是不肯输给你的，所以在计算机安全课上，我找到了你，当时可是入学以来第一次跑到第一排去，其实相当紧张的。”

“那个时候你说自己要参加CTF国际赛，名字我不记得了，但是为了不输给你，我也说自己会去，然后你说了好多专业术语啊，看起来真的想要和我讨论一番的样子，结果当然是我什么都答不上来，觉得十分丢人。”

欧阳莲脸一红，看来这件事如今回忆起来，也是很丢人的事情：“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印象里你大概是个有些死板和强硬的人，而且一双死鱼眼让我超级不爽。”

喂，直接说死鱼眼真的好吗？不管怎么说，尽管陆奈也赞同那个神明大人脑子似乎不是很正常的样子，但是自己好歹也是这具身体如今的主人，这么说还是会让自己不爽啊。“嗯嗯……死鱼眼似乎不太贴切呢，如果能换成‘纯洁澄澈的眼神’就好了。”

“抱歉——那个，纯洁澄澈的眼神，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于是我们交换了邮箱。”

欧阳莲赶紧改口道：“后来联系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你，毕竟和你聊天之后，让我深刻意识到自己在专业上面的弱势，明明是同年级的同学，可是水平却差了这么多，我当时备受打击呢。”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夜灯悄无声息地熄灭，护士敲了敲门，在欧阳莲答允之后，走进来检查了一下仪表状态，在陆奈病床的笔记板上写了些什么，随后又匆匆离开。陆奈总觉得，这位护士似乎相当害怕欧阳莲的样子。“诶诶，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啦，总之这里也算是我经营下的医院，他们看到大老板自然也会害怕的吧，”欧阳莲察觉到陆奈微妙的变化，紧张地解释道：“没有别的原因哦，真的没有哦！”

陆奈黑色的眸子转回了欧阳莲脸上，让她心里一惊，欧阳莲突然感觉，陆奈身上有一种自己从来没发现过的气势，就像高高在上的贵族俯视平民一样的气势，让她手足无措。“没关系的，我没有在意，不过说起来，你现在依然在运营那个‘死神商会’吧。”

陆奈问道。欧阳莲无奈地纠正了她：“是‘死神交易’啦！不要随便换成别的名字，怎么说也是如今暗网数一数二的机构，明明你以前还挺上心的。”

“嗯？我以前也是为你工作的吗？”

陆奈有些疑惑，问道。欧阳莲脸上奇幻的表情变了三次，然后点了点头，说：“对。”

太假了吧！陆奈用左脚小指都能看出来她在说谎，这种不自然的表情完全是装出来的，甚至最恐怖的是她连说谎都不会啊，这种眼神斜视、双手不自然地交叉，明明是把自己在说谎写在脸上了吧！欧阳莲被陆奈的眼神盯得心慌，终于讲了实话：“不不，那个，我开玩笑的，哈哈……”她以前就这么害怕神明大人吗，看来之前的那位毫不犹豫附身自己的低级神明，在原本的世界里还是有一点威信的。“你是做安全防御和测试的，也就是白帽子那一边，和我理论上来讲是对立面。”

欧阳莲小声解释道，“也是受了你的影响，‘死神交易’才没有彻底变成为了赚钱不设底线的机构，不过直到现在，你都还不愿意插手‘死神交易’的事情就是了。”

陆奈又有一些听不懂的词，微微歪过了头。“等等，你还记得什么是计算机安全吧？”

欧阳莲突然有了点让自己害怕的猜测，一般来说，失忆只会丢掉情景记忆，包括与别人共同发生的经历、自己的过去一类，而不会损伤操作性记忆，也就是说学会的技能不会忘记，但是她突然意识到，陆奈似乎连带着一部分操作性记忆都丧失掉了。欧阳莲只能祈祷，她的表情是自己多心了，但是陆奈自己的承认，彻底让她觉得，情况变得异常麻烦起来。陆奈说：“我不记得了，包括你们是谁、我曾经经历过什么、我学过什么在做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