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这才看到牛车上绑好的大锅等东西，她急忙扭着肥硕的腰，指着余三娘的鼻子：“你们是不是要搬家啊？不对，你们……你们哪来的钱啊？我知道了，你们不想帮你大哥对不？好狠心的女人啊，我们秦家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那可是你们亲大哥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哩……”余三娘最怕杜氏撒泼，脸刹那间如白纸一样，秦素林扶着她，“你干什么呢？我们哪是要搬家？”
杜氏抹了一把眼泪，狐疑道：“你们不是要搬家？那你们要做什么？”
“咳咳！”
金家管事清了清嗓子，“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这会儿，先交税吧……”余三娘深吸一口气，上前把今年的税递给管事，杜氏盯着那一两碎银子，恨不得把它盯出个窟窿来。金家管事深深地看了余三娘一眼，秦大海家穷，整个花山村谁不晓得，可是，这么穷的秦大海家，眼睛眨也不眨就拿出了一两银子，这可是一两银子，可不是几十文钱！余三娘勉强跟管事说了几句话，管事拿到了钱，自然就走了，他才不愿意管秦家这些破事。等金家的管事一走，杜氏就冲到余三娘身边，她的食指都快戳到余三娘鼻子上去了：“好啊，好啊，在我面前哭说没钱，看看，看看，一两银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还跟我说没钱……你们肯定要搬家，你们不许走，不许走，今天你们要是不帮帮你大哥，我，我就死在你们面前，我要全村的人都知道，秦大海一家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哥去死都不搭把手……”余三娘被杜氏死死扣住手臂，她的手格外疼，眼泪忍不住往下掉，秦素林见了，黑着脸上前，使劲儿掰都没能掰开杜氏的手，他怒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把杜氏的手扒拉开，“奶，你要哭，麻烦你在那边哭，不要挡路！”
杜氏的哭声噎在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欺负人，你们欺负人……”秦素林耐着性子，“娘，赶紧把门锁上，我们赶紧走！”
余三娘迟疑，秦素林皱着眉头：“你别管她，等爹回来再说，我们快走！”
杜氏一想到自己还在外面流浪的大儿子，泪如雨下，她仗着自己肥，仗着自己辈分高，直接朝余三娘扑过去，一双手无比灵活在她身上搜来搜去。秦素林怒了，冲过去，将杜氏抵翻在地，余三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秦素林一只手护着余三娘，一只手指着杜氏：“你还要不要脸？那是我们大伯，又不是我们祖宗，他做生意失败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找我们，那么多钱，你这么疼爱他，怎么不自己给？搜身，你再敢碰我娘一个试试……”余三娘哽咽了几下，抓着秦素林的手：“三儿，你，你别说了，她，她好歹是你奶奶！”
秦素林冷笑一声：“娘，我可没有这样的奶奶，你可不要乱说！”
杜氏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如丧考妣一般，哭声惊飞了半山腰停歇的鸟雀。“不肖子孙啊，要不是我当初一把屎一把尿把你爹拉扯大，哪来的你们，现在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开始打老人，大家快来看啊，快来看秦大海家的这几个不孝东西，要打死我哟，我怎么就那么命苦，老头子走得早，留下我这个老婆子被他们欺负……”杜氏的哀嚎声如同杀猪般，秦素林催促余三娘，余三娘见有人走过来，不由得心虚，“三儿，你奶……村里人还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呢，我这里还有几文钱，要不给她算了？”
杜氏竖起耳朵，听到几文钱，先是有点失落，这点钱能干什么，随后撇撇嘴，多少有点钱，总比一文钱也没有的强，她正要起身，无奈身体太胖了，好半响都没能起来。秦素林冷笑一声：“娘，行了行了，人家欠的可是几千两银子，我家那点钱，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赶紧走吧，他们还在镇上等我们，你可别耽搁时间了。”
余三娘犹犹豫豫，杜氏坐在地上指着秦素林骂道：“小兔崽子，挨千刀的，不得好死，我一整天都没吃饭了，你饭不给吃一口，还红骗我说你们家没钱，你家没钱，那谁家有钱，刚刚那可是一两银子，二话不说就递出去了，轮到我了，就没钱了，几文钱都不可肯给，我，我还活着干什么啊，还不如早早地死了算了，大家伙都来看看啊，看看我这不要脸的儿媳妇和孙子，都说养儿防老，我这是防的什么老哟，都嫌弃我，肯不得我死了算了，呜呜……”明明到手的钱眼看就鸡飞蛋打，杜氏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黑心肝烂下水的东西，遭瘟的，死几百遍都不够的……”杜氏恨不得把时间最恶毒的话用在余三娘和秦素林身上，她狠狠地拍打着地面，扬起灰尘，和她脸颊的泪水混合在一起，看上去很脏。秦素林皱着眉头，懒得和她废话，一把将余三娘推上去，自己随即坐上去，无比淡漠地说道：“你要是想哭，想骂，就好好在这里哭骂吧！”
秦素林恨透了杜氏和大房，人人都说他大伯很厉害，可他们再厉害，也不见他伸出援手，多少拉他们家一把，看他们可怜兮兮地挣扎在最底层，甚至连饭也吃不上，这些年他们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几个哥哥都不笨，却因为没钱，别说认字了，就是想学门手艺都没钱，要不然，他们家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杜氏“嗷嗷”地叫唤，“你们看我这个不孝的东西啊，我的天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的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我……秦素林，你这小杂种，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啊你！余三娘，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做碗饭，你给我看着，我，我这就去找里正给我做主，没大没小，我秦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