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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哈格纳别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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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去的哈格纳别墅就在维斯瓦河旁边,距离火车站不远,据说比利时艺术家路易斯·哈格纳曾在那住过一段时间,那栋别墅因此得名。托伦是著名天文学家哥白尼的故乡,13世纪条顿骑士团在此修筑城堡,在中世纪的汉萨同盟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城市中随处可见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风格,与波罗的海边的但泽颇为相似。这里似乎比沿海城市更冷一些,街上的行人也更少,古老的建筑屹立再街道两旁,城市中却备感冷清。我们走着来到哈格纳别墅,那是座砖墙结构的房子,面积很大,外观却不算古朴,看上去很年轻。开门的是个身穿黑色衣裙的少妇,看上去应该就是那个学生的妻子。女人见自己丈夫的老师来了,一上来就开始哭诉,用手帕捂着鼻子哭个不停,弄得我们站在门口都很尴尬。好在不一会儿就从里面走来另一个年轻女子——看上去应该是她的家人——提醒她先让客人进门,我们才得以进去。女主人将我们带入起居室,那里有很多椅子围着一张类似于餐桌的桌子,我们各自找了把椅子,隔着桌子与女主人相对而坐。根据对话我们才知道女主人叫卡特琳娜,跟随丈夫的姓氏斯坦恩。而旁边那位跟她长得有些相像的则是她的妹妹塞西莉亚(Cecelia)。“圣诞节的时候他就突然病了,”卡特琳娜幽幽地说,“起初我们以为只是风寒,可是眼看着病情加重,很快就开始卧床不起,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而且还高烧不退。”

女主人说着,不禁悲从中来,开始用手帕擦拭眼泪。她想必是个很会保养的人,皮肤白皙、手指纤细,就连服丧期间穿衣也很讲究,以彰显自己纤细的腰肢和洁白的脖颈。“这些日子我姐姐遭了不少罪,”一旁的塞西莉娅也附和到,“我们请了很多医生,几乎所有人都说他得了霍乱,可是无论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斯坦恩生病期间一直是您在忙照顾吗?”

艾斯威特先生问。“我们请了帮佣,”卡特琳娜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说,“但这些日子我依旧心身俱疲,丈夫走了,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可想而知,像她这样看上去养尊处优的阔太太,想必非常依赖自己身边的人,尤其是作为一家之主的丈夫。“我和姐姐事后打算回娘家住段时间,因为实在没有别人可以依靠。所以拜托您尽快帮我们处理后事。”

塞西莉亚说。“那么,我们能先看一下您先生的遗体吗?”

艾斯威特先生说。“当然,抱歉我差点忘了。”

卡特琳娜说着从椅子上站起,为了避免人太多,我们很快决定由艾斯威特先生和我跟随女主人去看死者遗体,特雷韦恩先生和纳斯塔加留下。我们跟随一个年轻的佣人上楼来到一间关着门的卧室里,和黑泽尔庄园一样,放置死者遗体的房间很冰冷,壁炉和室内暖炉都是熄灭的,甚至敞开一点窗户保持低温。死者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脸颊由于肌肉松弛已经略微凹陷,嘴唇干涸毫无血色,显然死前已经病入膏肓。看得出死者曾经应该是个比较强壮的人,因为他个子很高,骨架也比较大,生病前应该是个比较魁梧的人。“你怎么看?”

艾斯威特先生问我。“其他家人都没有生病,”我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应该是圣诞节前独自在外工作染上的疾病。”

“不,”艾斯威特先生摇摇头说,“他是个画家,平时在家里工作,除非有什么事情独自外出。而且我很了解自己的学生,他平日吃穿住行都很在意,不会乱吃什么东西。”

“看上去确实有些奇怪,”我说,“不像是随随便便就会生病的人。”

“而且你没发现这房子里冷得有点反常?”

“那是当然,”我说,“因为家里有遗体,所以要保持低温。”

“可楼下的起居室就没这么冷,”说着艾斯威特先生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而且这种冷并非是空气温度低,而是体感温度……”他没继续往下说,但我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怪不得他和特雷韦恩先生会格格不入,脑回路果然很不一样。随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房间,我们一起回到楼下,在楼梯上就听到一阵小孩子的吵闹声。果然,很快便看到女主人怀里抱着个孩子,那女孩看上去有五六岁,按说已经过了哭闹的年纪,此时却哭得小脸通红,大人怎么哄也不管用。“您的家里来人了吗?”

艾斯威特先生勉强忍耐着噪声,耐着性子问。“我一早就托人给家里发了电报,”女主人也显得有些烦躁,调整着姿势试图让她安静点,“家父说有点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最早明天能来。我丈夫的家人在苏瓦乌基(Suwalskie),路上怎么也得两天。”

艾斯威特先生点点头,表示会帮她联系殡葬人员和处理相关事宜。“多亏您能来,”女主人说,“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所有事情都是我丈夫打理,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悲从中来,眼看就要落泪,可怀里的孩子依旧哭个不停,她只得将孩子放在地上,腾出手来抹了把眼泪,似乎还想对艾斯威特先生说什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我似乎又有所顾虑。这时特雷韦恩先生走过来,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职业,问女主人是否愿意为亡夫拍张照片。卡特琳娜略微迟疑了一下,似乎并没有考虑。“这位先生的意思是说,他同时还是个专业的仪容整理师,”艾斯威特先生随即解释说,“如果你愿意,他可以为斯坦恩打理仪容,而且免费。”

“哦是的,”女主人点点头,“我听说这在英国很流行,如果您愿意帮忙,我们当然会很感激。”

随后我们第二次来到楼上的房间,这次特雷韦恩先生和我带了些最基本的拍照设备和化妆工具。特雷韦恩先生站在床边看了看死者遗体,然后示意我打开窗户透透气,因为他总觉得这房间里有股怪味,而且呼吸不畅,感觉有些压抑。“在化妆前,我建议你先检查一下。”

一旁的艾斯威特先生提醒说。特雷韦恩先生翻了翻白眼,显然对他的指手画脚有些厌烦,但还是着手做了初步检查。他掀起死者眼皮看了看瞳孔,然后对面部其他器官做了观察,然后掀开被子仔细查看颈部和手臂的皮肤。将被子重新盖上的时候,他的脸色略显凝重,抬头看了看我和艾斯威特先生:“恐怕不是生病,看上去有中毒的迹象。”

艾斯威特先生没说什么,但这显然是他想要的答案。“应该不是食物中毒,”艾斯威特先生说,“我刚刚问过佣人,圣诞节前他一直在家里,而其他家人显然没有中毒症状。”

“有可能他有自己偏爱的饮食。”

特雷韦恩先生说。“这个我们通过询问他的家人和女佣就能打听出来,”艾斯威特先生说,“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房子……”特雷韦恩先生给了他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显然知道他要说什么,而且本能地有些反感。“好吧,是我职业病又犯了,”艾斯威特先生耸耸肩,“这房子没问题,您继续您的专业工作,我去楼下找点喝的,顺便问问几点开饭。”

说着他若无其事地一个优雅转身,踱着步子走出房间。我试探着问:“我们要不要……”“我们这次只是来帮忙的,”特雷韦恩先生说,“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他的不要过问。”

我知趣地闭上嘴,开始按照他的吩咐干活——首先将床上所有被子掀开,搭在椅子上置于窗前通风,然后用沾了酒精的棉布擦拭遗体头颈、前胸及手臂。擦拭完毕后,用粉扑往遗体表面拍打消毒粉,既能消毒杀菌,还能起到美白遮瑕的作用。最后我们褪下死者身上的衣服,换上干净的衣物,并将贴身的床单撤换掉,将旧的拿去清理。我们的工作与其说是拍照,其实更像一种全面的整理工作,专业的入殓师也不过如此。待整理得差不多,天色也有些暗了。眼看光线条件已经不允许,我们就先没拍照。恰巧这时佣人来到房间门口提醒我们说准备用餐了,我们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等待用餐的短暂时间,女主人带我们参观了她丈夫生前的画室,在一楼的拐角处,采光很好,高大的落地窗、宽敞的地板,墙边还有壁炉和灯架,即使晚上光线也很好。房间里拜访者很多男主人生前的画作,基本都是油画,有风景画,还有部分人物肖像,基本上都是很写实,看上去中规中矩却没什么特点。艾斯威特先生却说他是自己比较中意的学生,有做宫廷画家的潜质。这明明是能从他嘴里说出的比较难得的赞美,我们却似乎听出了其他意味。这时看似漫不经意的特雷韦恩先生却提出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画架在哪儿?”

几个人左顾右盼地在房间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个必不可少的东西。艾斯威特先生随口说了句:“大概是收起来了。”

恰在此时佣人前来请我们去用餐,我们也就没再细找。这栋房子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特点,却有一间很不错的餐厅。餐厅铺着石地板,有一扇盾牌形状的拱门,配有简单不失大气的浮雕,一套可容纳十人的实木桌椅摆放在中间,长桌正上方还有垂吊的灯架,有着很浓厚的复古气息。晚餐是蔬菜肉汤,配着土豆,还有一些鱼。我们这几个远道而来得人显然饿坏了,艾斯威特先生想要些面包,却被告知没有面包。“实在抱歉,先生,因为我们平时不吃面包,所以忘了给您和您的朋友准备。”

女主人说着让佣人给他多盛了一点鱼和肉块,并说这些食物很健康,而且能果腹,不需要主食。艾斯威特先生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惊讶这样的食物怎么能吃饱。我和特雷韦恩先生则已经开始用土豆充饥,纳斯塔加往自己盘子里盛了点豆子,没去动那些看上去很粘稠的肉汤。女主人卡特琳娜一直哄着自己的孩子吃掉盘子里的食物,她的妹妹塞西莉亚则始终漫不经心,比起吃饭她似乎更喜欢观察餐桌上的其他人,一双绿色的眼睛一直在左右飘忽,手中一边把玩着餐具。“斯坦恩看上去人高马大,”特雷韦恩先生说,“平时也只吃这些东西?”

“我的丈夫只是个画家,又不是武夫,”卡特琳娜一边拨弄着鱼肉使之与脊刺分离,一边说,“不仅女人要保持身材,男人也需要控制体重。我们可不想像那些斯拉夫人一样胡吃海喝。”

她说这话的时候,对面的艾斯威特先生正在大快朵颐,听闻此言不由愣了一下,大概以为是在说自己。特雷韦恩先生见状忍不住想笑,可只是抿了抿嘴,在严肃的场合中掩饰下去。“我姐夫喜欢喝酒,”塞西莉亚说,“平时画画的时候身边总会放一杯葡萄酒,如果作画时间长,有可能能喝掉半瓶雷司令。”

“您的妹妹看上去气质很好,”特雷韦恩先生接着说,“是学生吗?”

“几年前就已经不上学了,”卡特琳娜瞟了自己妹妹一眼,“想步我的后尘学舞蹈,可我跟她说过学那个没用,不如早点嫁人,她就不听。”

“嫁了人之后整天跟你一样把自己关进笼子里吗?”

一旁的塞西莉亚有些不服气地说。“你以为学舞蹈就一定能登台演出吗?”

卡特琳娜说,“还不是无所事事,整天跟个大小姐似的闲逛,无聊的时候就到我家来。”

然后对我们说,“谁让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多任性都得由着她。”

“我在罗兹有一个追求者,”塞西莉亚说,“只要我愿意他随时可以娶我!”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因为你也需要我陪着。”

卡特琳娜瞟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我们这几个客人已经尴尬得吃不下饭,还好特雷韦恩先生及时打开了新的“火药桶”:“请问,这附近有便宜点的旅馆吗?”

艾斯威特先生侧头看着他说:“你如果不喜欢住在别人家,完全可以不来!”

“我只是不想太过打扰。”

特雷韦恩先生说。“没关系的,先生,”卡特琳娜说,“我家楼上有很多房间,而且在这个时候我也希望家里人多一点。”

于是我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又出现了,由于天色已晚再加上女主人的极力挽救,我们不得不再一次在陌生人家中过夜。楼上共有八个房间,死者遗体占据一间、女主人姐妹各持一间,小女儿睡婴儿房,佣人一间、艾斯威特先生与纳斯塔加各用一间客房,我和特雷韦恩先生又只能挤在一间屋里“同床共枕”。在房间里,我本想跟特雷韦恩先生讨论一下心中有疑问的事,他却坐在床上盖着被子开始看那本自己带来的《双城记》,我没带回来书来,不过幸好在橱柜里找到一本狄更斯的《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只好用它来消磨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特雷韦恩先生终于合上书本准备休息,我借机想说出自己的疑问,结果刚开口就遭到他毫不客气的回应:“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可以去楼下转转,欣赏一下油画什么的,我今天已经很累了。”

他的话虽然让人很不舒服,可我还是执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只有死者生前喝酒,而其他人不喝的话,会不会是酒有问题?”

特雷韦恩先生本想直接躺下睡觉,听到我的话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思考什么。“艾斯威特先生酒瘾犯了,他会去厨房里偷酒喝。”

“什么?”

他的答非所问把我弄懵了。“我说艾斯威特先生会去厨房偷酒喝,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觉得他就是想把我支开,毕竟已经这么晚了,他应该不会在别人家里做这种偷摸的事。不过我还是走出房间,探头往走廊里看了看,结果果然听到楼下有细微的声音。我拿了支蜡烛走下楼梯,悄悄来到一楼查看,果然发现餐厅里有幽微的亮光。我蹑手蹑脚走到餐厅旁,只见有个人影跟我一样拿着支蜡烛在餐厅里晃,正是穿着睡衣的艾斯威特先生!看来我的师傅真的很了解他的朋友,竟然跟他预测的一模一样!我默不出声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一直在翻找放餐具的柜子,还在墙边的木架上看了半天,看上去的确是在找东西。我忍不住走过去轻轻喊了他一声,结果还是把他吓了一跳。“老天啊,你就不能出点动静,让我知道有人来了!”

他低声埋怨了一句,然后继续忙自己的。原来他并不是来偷酒喝,而是跟我一样也想到了酒有问题,刻意趁着深夜前来查看。“家里女人太多了。”

“您说什么?”

“家里女人太多了,对男人不好。”

“您也信这个?”

“这不是迷信,阴气太重,会对男人的身心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时间久了就会……你看那姐妹俩,如果是你受得了?”

“那您找到酒了吗?”

我问。“找到了,”他小声说,“但都是些没问题的酒,人都死了,有问题的酒肯定不会留着。”

“那你在找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只想到处看看。”

我对他的话感到不解,刚想说什么,他忽然竖起食指示意我别出声。我先是一愣,接着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似乎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在走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艾斯威特先生快速用手指掐灭了我的蜡烛,然后遮挡住自己蜡烛的光亮,蹑手蹑脚地走出餐厅。外面一片漆黑,偌大的门厅异常寂静,我们竖起耳朵,发现声音是从画室里传来的。我们轻声走到画室门外,房间的窗户很高大,窗外幽微的光亮给画室蒙上一层诡异的蓝灰。我们索性直接走进去四处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你还记不记得他提出的那个问题,”艾斯威特先生低声说,“画架在哪儿,作画不可能都没有画架。”

“会不会是女主人怕睹物思人,在丈夫死后把他生前常用的物品藏起来了?”

我说。“那她为什么不把所有的画都藏起来?”

艾斯威特先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举着蜡烛走到墙边的一幅画跟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这画有些奇怪,不可能是斯坦恩画的,他绝对画不出这样的风格。”

他话音刚落,我也发现了问题:“而且这些画刚被人动过,跟我们晚餐前看到的不一样!”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之前我注意到有一幅山间风景画,因为有一座带尖顶的城堡所以记得很清楚,可现在那幅画没了,取而代之是另一幅。我的话似乎提醒了艾斯威特先生,他举着蜡烛四处看了看,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不仅脸色大变,呼吸也发生了变化。他抬起一只手,似乎想对我说什么,结果话没说出来,我们突然被楼上传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顾不上什么其他的,我和艾斯威特先生赶紧跑出画室奔向楼梯,结果却惊讶地发现眼前所有事物都与之前不一样了!我们的确找到了楼梯,但楼梯的朝向却明显发生了变化。我们本能地停下脚步迟疑片刻,结果楼上再次传来的尖叫声让我们顾不上许多,拔腿就朝楼梯上跑去。结果刚跑到楼梯上我们就傻眼了,因为不止朝向不对,就连所有布局都发生了变化,虽然我们初来乍到对这栋房子不熟悉,但绝对能确定已经不在之前的地方!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脸拉到墙边。艾斯威特先生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异常,想捂住我的嘴藏身,结果慌乱之中捂住了我的眼睛,而且力气很大,我被他勒得眼冒金星,一片黑暗中竟看到一些忽隐忽现的影像来回飘。我还以为这只是简单的“视觉残像”,却发现那些影子越来越清晰,似乎有人在面前走动,又如同四处游荡的鬼魂。它们在阴暗诡异的走廊和楼梯上徘徊,伴随着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小孩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我呼吸急促,两只手拼命想抓住什么东西缓解一下心中的恐惧,结果无意中却摸到一只软乎乎的东西。我低头一看,竟是个面无血色的小男孩,正抬头看着我,我摸到的正是他的小手!我本来就是被吓得够呛,结果那小男孩还将一支冰凉的东西放进我的手里,吓得我手一抖立马扔掉。“闭上眼睛,”这时我听到身后的艾斯威特先生在我耳边说,“摸着墙走,我们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实际上他用手捂住我的脸后我就一直闭着眼睛,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伸出手摸着墙壁就扶着墙一直走,很快便听到一阵骚动,女人的哭喊声伴随着类似于撞门的声音,沉闷的“咚咚”声一下接一下,似乎有人想要破门而入。我循着撞门的声音快速走去,结果刚走到跟前就被一个人猛地撞了一下,我毫无防备,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撞在一扇门上,门板随即被撞开,我的身体突然失重跌倒,连同撞我的人一起倒在地板上。之前听到的小孩哭声突然清晰起来,我不由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人快步跑到床边抱起孩子安抚,而在我身边呲牙咧嘴的,正是和我一样倒在地上的特雷韦恩先生。见状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去扶特雷韦恩先生。他一把将我甩开,气呼呼地从地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我也来到走廊上,发现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已恢复了正常。门外站着手拿蜡烛的艾斯威特先生,刚赶过来的佣人一脸惊慌,纳斯塔加看了看房间里面,见大人和孩子都没什么大碍便松了口气。“刚才你们在干嘛?”

特雷韦恩先生质问他的朋友和我,“这儿都乱成一锅粥了,半天也没见你们过来,难道在楼下开酒会吗?”

“我们……”我刚想解释什么,忽然被艾斯威特先生开口打断。“房子太大我们迷路了,你的徒弟还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楼梯?”

这时房间里的女人抱着孩子走出来,“你们去楼下干嘛?”

这时我们才知道看清抱着孩子的并不是女主人卡特琳娜,而是她的妹妹塞西莉亚。结果就在这时,不知哪个房间又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所有人都吓得左顾右盼,由于房间太多,一时也听不出究竟是哪一间。走廊里的人赶紧举着蜡烛挨个房间寻找,由于人们刚出来,所有房间的门都是敞开的,所以一眼就能知道房间里是否有人。结果所有房间一路看下来,竟然全部都是空的。这时我们突然想到一件事——放置死者遗体的房间门是关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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