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夜晚的街道稍显萧瑟,不过休闲娱乐场所的灯红酒绿却散发着热浪。连续快一个星期了,蚊子一直穿梭其中。张本民和焦辛带人布控着四周,等待大戏上演。该来的总会来,两天后,当蚊子摇摇晃晃地走在回住处的路上时,那辆无牌黑色轿车出现了。眼尖的张本民第一个看到,当即就指示出击。顿时,几辆没有鸣笛的警车悄无声息地围了上去。黑色轿车很警觉,很快就察觉到情形不对,当即调转车头,往斜后方拐走,冲过人行道后上了一条小路,恰好冲出了包围圈。警车紧跟不舍,警笛也拉响了起来,震慑人心。黑色轿车疾驰如飞,它的性能比起警车要强不少,再加上司机对路况好像也很熟悉,所以过了几分钟后,黑色轿车便将警车追击的距离拉开了很长一段。张本民并不担心会跟丢,计划中有围追的环节,可以通过对讲机联络分头行动,以实施包抄围截。黑色轿车狡猾得很,行驶的方向是小商业街区集中的三岔路口,到了那里,它的去向选择多,会给追击带来巨大的困扰。前面是一段窄道,路边因为铺设人行道堆积了不少建筑材料,有些堆位延展到了路面,这让行车的通畅性大为降低,黑色轿车的车速明显慢了许多。焦辛一看大喜,说这是追击的最佳路段,如果能追上去可以直接撞击,迫使黑色轿车停下。然而就在警车要进入窄道时,一辆面包车斜里窜出,与警车在窄道入口处发生撞击而熄火,堵住了去路。“他妈的!”
猛烈的撞击让焦辛头脑阵阵发懵,忍不住骂了起来。张本民料到追击时会发生碰撞,所以没坐在副驾驶上,因此自我保护做得还可以,几乎没受什么影响。他第一个推开车门下来,到面包车旁边查看情况。面包车的撞击点是副驾驶位置,几乎没有给司机造成什么损伤。张本民判定司机是有备而来,提前做好了保护。“对,对不起啊。”
面包车司机下车后抖抖索索地说。“你是负责制造混乱的吧?”
张本民面无表情地问。“制造混乱?”
面包车司机不断摇着头,“不懂你的意思。”
张本民看着面包车司机的眼神,并没有透出多少慌乱,“别再装了,刚刚过去的那辆黑色轿车跟你是一伙的吧。你在故意拦截我们,帮它逃脱。”
“黑色轿车?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张本民见面包车司机很顽固,便不再理睬,转向焦辛道:“把他带回队里,慢慢问。”
“那黑色轿车还追吗?”
“不追了,外围闭环监控看好就行,只要不跑出去,应该能找得到。”
张本民道,“现在又有了这个司机,就更有把握了。”
收工回队。问讯室,灯光白森森地透着阴冷。面包车司机装出委屈的样子,说只是个交通意外,怎么就进刑侦队了。“交通意外?”
张本民坐在对面不屑地一笑,“老老实实坦白出来,我一高兴或许还能给你个从轻发落,否则会以最重的杠杠办你。”
“你再怎么说也没用,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市民,能交代什么呢?”
“好吧,既然你不知抬举,那咱们就慢慢过上几招。”
张本民道:“我问你,这么晚了,你开个面包出来干什么?”
“送货的,平常干的就是这行业,帮人家拉点东西,也帮超市送点货。”
“跑车送货,半夜了还忙活?”
“小买卖,起早贪黑是肯定的,经常这样。”
“那你说说看,刚才是准备回家还是要去哪儿?”
“回家。”
“哦,是回家啊。”
张本民点点头,“那之前去了哪儿?干什么的?”
“之前……”货车司机犹豫了下,“之前是从家里出来的,本来要去先把货装上,备好了明天一早送,但出来后觉得有点累,就在车里睡了一觉,醒来后感觉还是很乏,便决定不先装货了,回家继续休息去,结果……就跟警车发生了碰撞。”
“事前谋划得不错,这套说辞听上去是蛮合理的。”
张本民道,“我不怀疑你的职业,只是个送货的而已,否则根本禁不起推敲。可能你晚上离家之前,也跟老婆说了要出去备个货,所以我们从你老婆那里也没法求证什么。”
“本来就是这么个事情,我是一五一十地交代的。”
面包车司机的神情有些放松,似乎觉得能蒙混过关,可以万事大吉了。“那现在你说说,你要去备货的地点是哪儿?”
“批发市场旁边的冷库。”
“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华联商厦后面的纺织小区。”
面包车司机略一皱眉,“你是不是还要问为什么会出现在撞车的地方?还有几点钟出门的?”
听面包车司机这么一说,张本民笑了,“看来你们的策划水平高出了我的意料。”
“不懂,不懂你说什么。”
面包车司机眼神中飘出一丝狡黠。张本民慢悠悠地点了支烟,又问道:“现在你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了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反正就是有点不知所措,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别再演戏了,要考虑一下严重的后果。”
张本民道,“你刚才掩护那黑色轿车逃跑,可能觉得没多大事是吧?”
“没,没有掩护什么黑色轿车啊,那可是违法犯罪的事,怎么能做呢。”
“那黑色轿车司机涉嫌杀人,尸体可能就藏在后备箱里。”
张本民没有理睬面包车司机,继续道:“你这么一来就是同案犯了,能担得起责任么?”
“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面包车司机连忙否定,语气很坚定。“你就那么肯定?”
张本民紧问,“怎么就知道不可能的?!”
“……我,我是觉得一般人没有那么大胆子吧。”
面包车司机声音开始变小。“黑色轿车是逃不掉的,我们已经在外围几条路布控了,等司机落网后,你就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你在诱导我么?”
“不要不识抬举,现在你坦白交代,还可以从轻发落。”
“你让我交代什么?”
面包车司机又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被你说得稀里糊涂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执迷不悟,遮掩一条道走到黑?”
“你不要逼我。”
“逼你?怎么会呢。”
张本民笑了笑,道:“那现在不说你了,说说你的家人,家里有几口人?”
“必须回答?”
“不是。”
“哦,那就行。”
面包车司机也笑了笑,不再说话。“好说歹说都没用,那就别怨我了。”
张本民叹了口气,对旁边的焦辛道:“和交警那边联系下,看今晚周边的车祸有没有死亡的。有的话就找一个,然后把他的面包车拖过去。”
说完,指了指面包车司机,继续道:“交通肇事逃逸被抓,命案呐!”
“你,你们这是违法的!”
面包车司机一听有点傻眼,“还有王法吗?!”
“对你来说没有,社会渣子,死不足惜。”
张本民冷笑一声,道:“怪不了别人,不是没给你机会,是你不珍惜。”
撂下这句话,张本民和焦幸走出问询室,在门边交谈起来,意思是要焦幸赶紧去安排,把事情做实了。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面包车司机听个大概。这一下,面包车司机可坐不住了,大声叫唤起来,说警察冤枉人。张本民回身进屋,二话不说,抬手狠狠地扇了面包车司机几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而后问道:“谁冤枉人了?”
面包车司机彻底懵掉,抬头看着张本民,“你,你这是违法的。”
“啪、啪”又是两记响亮的耳光。面包车司机脑瓜子嗡嗡作响,要知道这两巴掌张本民可是真的发了大力。“你觉得能扛事,讲义气,了不起是吧?”
冷笑两声的张本民道,“看吧,你是交通肇事逃逸,而且是致人死亡,罪责可不轻,蹲大牢是肯定的,还得赔偿,把家里赔个精光也说不准。那么一来,你老婆一个人带着孩子能熬得住么?还有,你的孩子也会抬不起头,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很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在心理阴影中……”“别说了!”
面包车司机痛苦地闭上眼睛,在牵涉到家人的问题上,没有退路可言,他无力地摇了摇头,“我说,我全说。”
“早识趣点,何必现在这么不自在?”
张本民往面包车司机嘴里塞了支烟,点上火,道:“说吧,谁派你蹲守伏击警车的?”
“我如果交待了,能放过我吗?”
面包车司机的眼神此刻满是孱弱。“那要看你交待得够不够彻底了。”
“可,可我知道的确实不多,但肯定不会有半点隐瞒的。”
面包车司机的身体微蜷,连连点头。张本民扭过头对焦辛一笑,道:“看,做事的方式方法虽然有待商榷,但结果确是无比正确的,他就是个合谋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