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号,林说步入中学生活,她们住的地方被划在了三中。早上,林说自己一个人去学校,父母对她很放心。她去的不算早,正是开学报道的高峰期,三中有住校生,也允许走读,林爸林妈商量过后,还是让她先走读。走进自己的班级,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林说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开学第一天一般都没什么安排,班主任来讲一些不足轻重的事情,然后就是同学之间互相认识。通俗点讲就是自我介绍。老开学模式了。出神间,一张脸突然闯进她的脑海里。他应该也开学了吧,读三年级的小屁孩。只有想起这些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他比自己小了很多。为数不多的相处中,除开身高带来的差异,他常常沉闷的像个小老头,一靠近,让人不由自主的也会安静下来。他现在应该坐在座位上,觉得这样的班会无聊至极吧。想到他那张脸充满了不耐烦,林说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的突兀,班主任是个中年秃头,短短一会儿大家就已经给他取好了昵称。人称老詹,老詹正在情绪高昂的给大家描画美妙的初中生活。被她的笑声打断,老詹也没脾气,反倒笑眯眯的看着她说,“这位同学看来是很期待我说的了,看来已经准备好了做一个快乐的中学生了,那就请你第一个做自我介绍吧,让我们先认识认识你。”
说完满眼期待的看着她,林说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好在虽然她没有准备,但是随机应变的功力也还不错,老詹也没为难她。好不容易挨到放学可以回家,林说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彼时同学们一涌而出,大门口各种车辆和小吃摊堵在路口,好不热闹。林说实在太饿了,就在旁边买了一个煎饼拿着啃。慢悠悠的回家。反正今天也没有作业。经过三楼,是与猝不及防就闯入了她的视线。说来也奇怪,明明一直都住的这么近,之前都没怎么见过,自从上次在废弃医院见过之后,反倒老是能看见他。她不知道,是林以前还在这这里的时候,他爸妈起码不会让他放学进不了家门,像现在这样,不闻不问,在自己家却像个透明人。最令人难受的不是从来没拥有过,应该是本来以为是你的,最后却不属于你吧。眼前出现一只白嫩的手,手腕上戴着一根红绳,上面串着一个银色的铃铛。林说把另一半煎饼给他,买的时候老板就切成了两半,她吃得慢,这一半还完整。好像几乎每次见到她,她都要给自己吃的。想起了上次那个荔枝味的冰棒。他没拒绝,确实也很饿了,他放学很早,别人都有大人接,而他只能自己回家。还进不去家门。不知道是因为老板是有什么独家秘方,他觉得这个煎饼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略带些狼吞虎咽的吃完,他看着林说,好像是问她还有没有。清澈的眼瞳看着她,她心一软。“去我家吗,我给你做好吃的”。他点点头,跟着她上楼。招呼他坐着等一下,林说去厨房煮了两碗面,还煎了两个蛋。林爸林妈的工作使然,林说的自理能力很强,她自己也很喜欢捣鼓吃的,久而久之,厨艺也还不错。飘着香味的面上浮着葱花,让人迫不及待。看着是与认真的吃面,林说心里想起了昨天电视里女主说的一句话。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好像放在交朋友上,也挺合适。不禁在心里为自己鼓掌。吃完,是与主动洗碗,林说也不跟他客气,她讨厌洗碗。林爸林妈是这几年才这么忙的,在她还小的时候,为了照顾她,他俩就承包一些小活,不算富贵,但是也够一家人花销。这几年,房地产发展迅速,大有一番好光景。林爸林妈不想错过这种好时机,开始承包小区楼盘这种大工程。也不一定会常常在家,就像今晚,林说还没起床,就被告知,她俩今天不回家。说不孤单是假的,但是他们给林说的爱从来不少,她也知道,他们很辛苦,所以都会乖乖的把自己照顾好。不让他们担心。思绪回笼,林说看着个头刚刚够得到水龙头的是与。怎么长的,三年级了不应该还这么矮。衣服穿着也空荡荡地,看上去都没几斤肉。出于姐姐对弟弟的照顾,林说过去。给他搬了个凳子。……这下应该洗的到了。林说瘫在快有她年纪大的皮沙发上,发出杠铃般的笑声,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再大也压不住她的声音。是与洗完碗出来,就看见这幅场面。眼皮跳了跳,“谢谢你的面,我先回去了”。但是声音太小了,她没有听到。算了。直接走到她面前,挡住电视,林说正看到女主大变身,从灰姑娘变成公主。就被挡住了,有点不爽。“你干嘛,快让开快让开。”
他只好先让开,终于等到这集放完,她才回头问他,“你刚刚想说什么呀”“我说谢谢你的面,很好吃,我先回家了。”
林说想他妈妈这么久应该回来了,就摆摆手,意思是再见。一碗面好像买通了他俩的关系,从那以后,是与每次见到她,都会打招呼。有时候是点点头,有时候是招招手。林说也隔三差五的会在巷子口或者楼梯口捡到一个无家可归的是与。她会带着他去跟朋友们抓知了,跳皮筋。他不跳,她就让他站在那里,给他套上皮筋,当工具人。林说会玩得忘了时间,就只能赶快回去随便对付两口或者去买。然后回家用一个小时创造一个奇迹。把作业都赶完。是与把钥匙放在书包里,不会让她知道。生活也就这么大差不差的过着。春天如约而至,庄女士带着是与去改名字,她不想再跟是林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包括有他姓氏的是与。工作人员登记新名字的时候,庄女士毫不犹豫,“叫庄与,随我姓”。并没有要问他意见的意思。想到什么,他开口说“叫庄林与,双木林。”
声音不大,却很坚持。庄妈妈也不在意叫庄与还是叫庄林与,只要姓庄就行。多一个字也就随他去了。改完名字,把庄林与丢家里就出去了。他不知道他的妈妈每天都在忙什么,也没人会告诉他,她只给他钱。他,好像没有家了。咚,咚,咚,有人敲门,敲门的人好像不是很有耐心,越敲越继续,然后就听到林说的大嗓门,“是与,是与快开门”。外面的乌云好像有散开的趋势。阳光透过玻璃跑进了屋子。他过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林说笑的灿烂的脸,“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啊,我跟你讲哦,我们刚才打篮球,我跟大壮他们打赌,我赢了,赢了一块钱!怎么样,我厉害吧,走,我们去买冰棍!”
没等他开口,她已经一股脑儿说完了。也不等他答应不答应,拽着他就往外走,他把门踢的关上。没有就没有吧,终究得不到的亲情再难过也还是得不到。底线一降再降,从最初的渴望得到关心,到现在已经没有期待。他想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吃完,林说回家,反常的爸爸妈妈居然在家。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味道。是一个林说不喜欢的天气,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征兆。林说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电视剧里都这么演,女主角家里突遭变故,一家人不得不背负巨债。所以心里一咯噔,也没打趣两个大忙人怎么有空回来陪他们可怜的女儿吃晚饭。直到他俩实在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是整哪出啊,“不是,你们干嘛呢,吓死我了!”
“这个工程正式结束了,我们挣了这个数。”
林把伸出五个手指头。“我和你爸觉得现在房子涨价太快了,还是得趁早买,所以我们就在这次承包的小区里买了一套新房子。”
林说被这个消息砸懵了,林妈接着说,“我们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个惊喜,怎么样,是不是开心坏了。”
林说是开心,谁都喜欢住新房子。但是真的太突然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直到上大学和工作才会从这个巷子里出去。她舍不得她的小伙伴,舍不得每天吵到令人头疼的摊贩吵闹。舍不得好多好多,还舍不得是与。她就要离开这儿了吗。林爸林妈动作很快,装修完又等了几个月油漆味散干净才回来跟林说说这个好消息。所以第二天就叫了大车,把该搬的东西都搬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承载着林说十年记忆的老房子。庄林与早上睡梦间就听到一阵吵闹声,直到在似醒非醒的状态中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她这是又捣鼓什么呢,走到窗户边,看到楼下的情景。他有个很不好的猜想,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三步两步下楼。是他自己没有察觉的急切,“你们要搬家吗,搬去哪,你以后还回来吗?”
林说看着这段时间长高了很多的是与,初次见瘦的没有精神的脸也圆润了不少。因为是跑下来的,所以脸上带有运动后的红晕。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像都没有时间好好道个别。刚开始青春期的少女已经有了怅然和欲言又止。“我和爸爸妈妈要搬去新房子住了,这边他们说要卖掉,那边离这边不是很近,但是以后我还是会来找你玩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有理由要她不搬家。只期待以后还能见面。离别的时间过的飞快,他看着他们坐上车,她跟他挥手道别。对了,他还没跟她说,他改名字了,不叫是与了。他把她的姓放在了名字里,一如把这个从阴霾中拉他出去的女孩放在了心里一样。事实证明,距离会冲淡一切,即使信誓旦旦的说会一直是好朋友。但是一个星期见一次,一个月见一次,直到一年都不会遇到一次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呢。但是在他这里,刻画的太深刻的那个夏天,已经在记忆里留下烙印。年龄和时间并没有带走他们,反而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