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予安周四上午照旧去做了家教，下午和导师见面详细聊了聊论文的问题，晚上就在图书馆抓紧找些补充资料完善自己的论文，过两天她就要去实习了，学校的数据库在校外是无法使用的，这些天她打算尽量先把相关的期刊论文下载下来，图书可以外借，倒是不着急的。等她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里的短信，是林绰的。林绰发现这些年轻孩子，可能比较习惯发短信，而不是直接打电话。短信上有个地址和联络人，林绰让她周五下午务必过去，并强调让她打车过去。已经十点多了，她也没回电话，回了一条“好的”，她打算明天早上再给林绰打电话。果然，林绰也没回短信或打电话过来。这是老人的生活节奏，早睡早起。郝予安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林绰的短信已经在早上6点到达，就六个字，“有事电联，想你！”

。后面这两个字，让刚起床的郝予安欢心雀跃，美好的一天。“早，你平时都起这么早的吗？”

郝予安的声音懒洋洋，软软乎乎的。“我生物钟已经形成了，也睡不着”，林绰笑笑。“我还睡不醒，看来还是我年轻，老人才睡不着呢”，郝予安揶揄道。“小丫头片子。”

这是林绰来北方后学会的，听起来是对女孩子亲昵的称呼。郝予安笑了，像是曾被父亲宠溺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是什么地方啊？”

“你去了就知道了，好好学啊，结束了就等着，我过去接你。你打车去，天冷不要骑车，听话。车费我给你报销。”

林绰实在太心疼，这份家教挣再多钱也对不住她这份辛苦。郝予安不想争辩，她懂林绰的真心。下午要去的地方和补习场所在两个不同行政区，互相之间的距离不近，按短信上的约定的时间，她没把握能准时到达，还是打车去吧。居然是教人化妆的地方，郝予安头一次知道还有化妆学校，里面不少人。教她的是这里收费最高的老师，墙上挂着师资介绍，后面跟着价目表。郝予安的化妆，最多就是抹点唇蜜，眉毛没修过，都是自生自灭的。老师先教她认识化妆用品和工具，详细说明各自的用途与使用方法，对着她的脸型一通分析，有优点也有劣势，提出修正的方向，开始实操。首先给她修眉，眉形整理完毕，眼周的轮廓更清晰，老师强调的修眉重点，她都默默记下。授课期间，郝予安听得认真，不懂的地方反复追问，这个课程很新奇。妆面完成，郝予安被自己吓一跳，也太好看了吧，难以置信镜中人是自己。鹅蛋脸白皙的她，几乎不用修饰脸型，粉底上得很少只是推开打薄，稍稍遮瑕细微的小瑕疵，眉尾缓缓延伸拖长，刚好弯弯地盖在眼睛上方，眼睫毛卷曲上翘，眼影晕染凸显加宽了眼睛的范围，眼中原有的雾霭之气似乎散开些、更显明朗，巧妙的鼻翼阴影高光形成自然高耸的感觉，斜向上方扫开的淡淡腮红赋予红润健康的气色，她的唇形本就不错，稍稍推开点口红，形成有些粉嘟嘟的少女唇，让人禁不住吻上去。这个妆容，她下决心学会，实操可不易。卸完妆自己动手的时候，她大脑空白，还手抖，无法还原老师的打样。她要强，学习能力也不弱，跟这个妆容死磕上了。一遍遍化完卸掉，再来。老师都站累，搬椅子坐下，不时指点两句。时间太久，老师中间去偷吃盒饭，她一遍遍地重复。脸蛋在反复卸妆和上妆中，有些红。幸好在脸颊彻底罢工前，还原老师80%左右的水准，熟能生巧，老师吩咐她回去多加练习，现在基本技巧都对。老师顺便向她推销一整套化妆品和用具，价格不菲。晚上快8点了，未接来电或短信都没有。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林绰坐在楼下休息区看书，不知道他来了多久。郝予安有点歉意，走近后用手在林绰眼前晃了晃，林绰抬起眼睛，这还是他的小丫头吗？郝予安的容貌基底不错，素颜算是中上之姿，妆后是上上之姿。林绰佩服自己的眼光毒辣，璞玉被雕琢变为美玉，这块美玉属于他。“到多久了？”

郝予安没想到自己这么笨，折腾这么久。“没多久，累吗？”

林绰温柔地说。“还好，学个新东西，挺有意思”，好学生的求知欲都比较强。“嗯，走吧，饿了吧？”

，林绰边说边接过跟在郝予安身后化妆老师手中的消费单据，该去交费了。老师趁机又推销那整套的化妆品和化妆用具，郝予安拉了拉林绰，想让他拒绝软性推销。林绰没动，听完化妆老师的介绍，问了问都是正规品牌，价格相较市价高出一些。化妆课时费和那整套被推销的东西，林绰统统买单。拿上装得满满当当的手提袋，牵起郝予安的手，往外走。“这么贵，牌子我都记住了，在外面买比较便宜，我可以自己买的”，郝予安有些舍不得林绰被人当冤大头。“集齐这些，需要花时间去各家店找，你刚学会，老师也说了要多练习，你做家教、写论文，马上就要实习，哪有时间去买？”

林绰接着说：“挣钱不就是花的吗？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可以让家人在面临选择时，排除金钱因素，单凭本心作出决定，这是我挣钱的初衷和动力。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才是最难的。”

郝予安听到“家人”两个字，他在把她当作家人对待，不想她在金钱面前思前想后，而能遵从本心，做出心之所选。何其的宠溺！这是他希望给予家人的某种自由。必须诚心诚意地接受他的好意，不要矫情、不要客套，心怀感恩地，以对等家人之姿，守护陪伴、呵护关爱。“当你家人这么好啊，那你要娶我啊！”

，郝予安的回答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不后悔？”

“我怕你后悔，林总！”

两个人的晚饭都还没解决，林绰提议先用餐，再送她回学校。她本想赶紧回学校，图书馆10点关门，她还有点时间。等了这么久，他竟然也没吃晚餐，还是其他时间去图书馆吧。挺晚了，睡前吃太多不利于体重控制，最近郝予安开始关注过去不太在意的体重。寒假奔波，体重回落到100斤以内。她平时里没有运动健身的习惯，加上她喜爱美食，过去的体重并不是她理想的。体重已来到她理想区域，控制住，不能再回三位数。恋爱中的女孩子对自己体重的执念，其实都有。“我中午吃了个汉堡包，现在不怎么饿，你呢？”

郝予安不是林绰的初恋，他有过两任女朋友，女孩子站上体重秤后的懊恼与惊喜，他都亲见过。“我也不怎么饿，要不喝点粥吧？”

，担心她不吃晚饭对胃不好，也明白她可能的担心，提了个折中的方案。“行，那就喝粥。”

郝予安眼睛开始搜寻街边小店，远远瞧见那个连锁快餐店。粥清淡，小菜也是清淡的。“明天干嘛？”

，林绰问道，明天是周六。“明天上午家教，下午就在图书馆吧。”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你多睡一会儿”，林绰打算接送她去做家教，“中午陪我吃个午饭”，他用“陪”表明是自己的需要。“饭后咱们逛个街，我就送你回学校。”

起早的专车接送，他会比较辛苦，可郝予安心里又想接受他的安排，昨天一整天未曾相见，思念如茧，恋爱初期，谁不是想腻味在一起的呢？“那林总辛苦了，谢谢接送。”

郝予安真不是个矫情的姑娘。送到宿舍楼门口，郝予安恋恋不舍地磨蹭着不愿上楼，“要不要去吃宵夜？我刚才都没吃饱”，就算吃宵夜明摆着是破坏减肥大计，可要是能交换到两人独处的一时半刻，她也认了。“西门外有个烤翅，很出名的，要是开学了，这个时间压根没座，这会儿估计能有座位，要不咱们去试试？”

郝予安在鼓动林绰接受她的提议。姑娘的这点小心思，林绰不是不明白，但明早眼前这个姑娘还要早起去挣那份辛苦钱，日子还长，不急在一时半刻。他一把搂过郝予安，在她耳畔低语道：“再不上楼，小心我带你回家。”

郝予安骚红了脸，飞也似地冲上了楼。一夜好眠，郝予安简单收拾了一下，去食堂吃早饭，顺道给林绰带了一份。她一上车就把早点递给林绰，关切地问道：“还没吃早饭吧？”

。林绰接过早点，放在驾驶台上，微笑着说：“给我当晚饭吧，我起得早，已经吃过了”，然后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她，“咱俩想到一块了”，袋子里的三明治是他早起亲手制作，一早为她特意买来的豆汁，另外还有1盒牛奶。“我的晚餐也有了，谢谢”，她不能辜负他这份早起的准备，她只是顺手在食堂买了份早点，他为她准备的早餐，既有亲手炮制的，也有一早驱车购买的，他的这份心意沉甸甸的，虽然似乎只有她说出喜欢二字，而林绰却并没有用语言表达出来。“我不爱喝牛奶”，她主动说出自己的喜好，而不是一味的“假客套”，“小时候我妈总给我喝奶粉泡的牛奶，一直喝到我初中毕业，高中很早要从家里出发去学校，太早了没胃口，就开始给我钱，让我自己买早点，终于摆脱了牛奶，我可是太开心了。”

又知道她的一个偏好，不用猜测喜好，真好。“不喝牛奶，你的补钙措施不会就是晒太阳吧？”

林绰和她开玩笑。郝予安笑了，“我上高中的时候，知道有酸奶这个东西了，我爸妈觉得味道很怪，可我喜欢，现在市面上所有的酸奶品牌，我应该都喝过了。”

“喜欢哪个牌子的？”

林绰问道。这个品牌，林绰不知道，但记住了。很凑巧，他同样不喜欢牛奶，酸奶没问题。“今天怎么没化妆？”

，林绰问她。她今天仍旧素面朝天。“我不想牺牲睡眠时间来化妆，对我来说，能多睡一会比较重要”，郝予安的逻辑里吃和睡都是人的底层需要，最重要的本能需求，在她这儿都是第一顺位的。“不过，我打算今天回学校后，还是画一下，老师也说了，要常常练习，我怕我忘了，你花了那么多钱，我要对得起你掏出去的钱。”

林绰笑出了声，“我不在乎钱，你开心就好。”

尽管现如今他的经济实力可以负担较好的生活水准，但他的生活要求其实不高，没有太挥霍金钱的嗜好。依照他自己的生活标准，他会攒钱，也擅长钱生钱，生活用度他完全可以保障。郝予安听人讲话，是会拆解重点的，这话不在炫富，而是在说，能换取她开心的法子，他都乐此不疲。做家教的片区，是新兴的富人住宅区，这里都是大户型的房子，周围有大型购物中心。林绰把郝予安放下，掉头回自己家，上午有送家具的。等郝予安授课结束下楼，林绰的车已折返静候。附近的大型购物中心，郝予安头回光顾。停车场设计别致，围绕在楼后侧层层盘上去，去哪层就把车停在同一层。车停到顶楼，这层是餐饮和电影院。饭馆鳞次栉比，郝予安转一圈，选定了。对于美食的热爱，体现在她认真对待一日三餐，体现在对餐馆的耐心比对和慎重抉择上，林绰完全听从她的安排。当是饭后溜达，两人来到二层的女装区域。林绰直奔一家颇有设计感的门店，郝予安对女装品牌的认知有限，她买衣服常去的是北京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俗称“动批”，学校门口坐一趟公交车即可到达，种类繁多、价格低廉，还有讨价还价的乐趣。知名品牌，略知一二，毕竟网络时代广告铺天盖地的，但相对小众的品牌，她基本不了解。这家店就在她的认知范围以外，林绰却是特意过来的。这里是北京首店，店面很大，服饰种类齐全。林绰自己置装亦是如此，相对固定的品牌，未必是大牌，与他的身形气质相对吻合，服装的优劣的确体现在面料、剪裁和设计上，但精髓在于服装与穿着者相得益彰。这是欧洲设计师品牌，刚刚进入国内，曼哈顿的不少职场女性钟爱这个为白骨精而生的品牌，主打职场，兼顾休闲穿搭，定位年轻的精英女性客群。林绰快速挑出5套完整穿搭，从内到外、全部配齐。郝予安还没浏览完毕店面里的衣服，就被店员领着去换装。每套穿搭都很衬她，各具风格、眼光独到，一旁的店员也啧啧称奇。林绰一挥手，全部打包。容不得她发话，店员如得圣旨，赶紧结账算钱。买单后的战利品暂存店内，还需要好鞋相配。高跟鞋拉伸女性的曲线美，穿着易有足部负担。郝予安对鞋履更是毫无研究。这家店是个美国品牌，产品主打高跟鞋底的舒适化设计，跟高控制在人体工学原理的范畴内。5双鞋子，明显对应与服饰搭配。买单走人，很快。服饰店员从旁协助，衣服和鞋子被送到二层停车场，林绰从顶层把车开下来，快速扫货，却装满他的后备厢和后座。外人在场，郝予安一言未发。上车后，单独两人，她有话要聊。“你这么给我花钱，我心里并不舒服，好像我在图你什么一样”，郝予安直截了当。“你下周要开始实习了，投行是要见客户的，我留意了你的日常穿着，比较学生气。投行的穿着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好看，是为了看起来职业，让客户信服你是能给专业意见的。包括你昨天去上的化妆课，以及明天我要带你去理发，都是这个道理。”

明日的会面日程竟然是理发，虽然知悉得如此突然，她未曾打断，继续在听。“我比你早在这个行当工作，这个行当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只认衣装不认人，你知道我老板送我的入职礼物是什么吗，一款不便宜的手表，我还记得他当时和我说，这是他给我的起步，我需要靠自己的努力，把手表不断升级，手表升级得越快，说明我做得越好。”

郝予安在听，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我现在给你的也是起步，未来你需要靠自己去更新升级，我没有给你买什么顶级奢侈品，甚至我都没为你准备首饰，我相信你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不断升级自己的装备。你现在还没有自己的职场着装体系，我把我的认知分享给你，或许将来你会嘲笑我的认知，但我也在通过购买这些东西，努力向你传达你即将走近的行业是怎样的”，郝予安有些懊恼方才的冲撞言语。“我没有用钱压你的意思，一点都没有，我的一切都是努力奋斗得来的，我相信你也可以，而且我期待你做得更好，但请允许我，在你出发的时候，给你一点指引和鼓励，这是我的真心！况且你的衣橱的确要升级，你已经不是学生了，是职场人。”

这么一大段话，林绰一口气说完，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的真实出发点，他不需要临时思考，不需要措辞。郝予安顿感自己的狭隘，昨天的化妆课，她理解女为悦己人容，今天的购物，她理解为展示财富力量。其实肤浅的只是她自己。“是我没见过世面，谢谢林总，却之不恭，容我笑纳，我怎么觉得我还缺个包呢？”

这就是郝予安。林绰噗嗤一声笑了，这个丫头。林绰接下来的话，更加震撼。“郝予安，我向你发出同居的邀请！”

她吓了一跳，没吭声，这两天的节奏搞得她有些云里雾里，这又让同居？林绰开始解释，“你学校离公司不方便，你开始实习可能就要早起化妆，你不愿意牺牲睡眠时间，我也认为很对，但职场礼仪也该有，我住的离公司15分钟，你可以节约很多时间，用来化妆、睡觉、看书都可以，你目前没有能力租一套离公司这么近的公寓，我租的房子有两个房间，你可以当是和我异性合租，只不过不用交房租，其余的和正常合租一样。”

郝予安下车前，林绰郑重承诺：“同居的事情，我不逼你现在就表态，你也可以拒绝，我认为都对，但我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提议。我不敢说自己是个正人君子，柳下惠，但如果是你不愿意的事情，我都不会勉强你的。”

下午在图书馆的效率很低，郝予安脑子里盘旋着今天林绰的话，信息量太大，尤其是关于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