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打决赛麻爪了吗？’这都不是人话。啪。拳馆的灯打开了，这回他宁瓦没有抱怨，只是歪着头使劲闭眼，像是适应不了光线似得慢慢才睁开双眼。此刻，老周怕上了擂台，翻进去坐在他宁瓦的旁边，俩人都没说话的情况下，他‘噗嗤’一声笑了。“教练，你乐什么？”

他宁瓦以为这是周道对自己的嘲笑，毕竟这种事他可没少干：“我就是有点紧张。”

老周迅速摇摇头，很温暖的说道：“我好像看见了一面镜子，瞧见了参加比赛后，第一次打决赛的自己。”

他宁瓦来了兴趣的打地上爬起来，蹲在周道旁边扶着他的胳膊问道：“那时候你什么样？”

“比你惨多了。”

周道笑着回忆道：“当时啊，没什么人知道我是谁，整个拳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同门师兄身上。人家那叫一个光芒璀璨，走到哪都有人打招呼，刚坐下准有人把果汁和能量饮料送过来，心情不好或者练累都不用出声，往角落里一待，一准能拥上去很多人。这群人围着他聊天、扯淡，什么好听说什么，把我给嫉妒的，恨不能把他灵魂抽出来自己进去感受一下到底是怎么个滋味。”

“那你呢？”

他宁瓦越听越来劲。“我？”

周道摇摇头，视线里似乎出现了初出茅庐的样子。当年还是小周的他，在拳馆和健身俱乐部合二为一的地方练拳，由于性格孤僻的原因简直就是个小透明，除了干活的时候有人能想来还有这么个人，平时都跟没看见一样。从那时候开始，老周就琢磨着要发奋，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所有人面前，别人白天训练他就晚上加练，别人晚上加练他就第二天起早继续加练，等练累了，累在地上都不愿意动了就想以后扬名立万一定要自己的教练组、要让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就这样，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的周道跌跌撞撞闯进了决赛，在决赛开始之间怕的啊，心直突突颤抖。那可是自己的师兄啊，在拳馆里训练时每个动作都比自己标准，每一次门内对抗赛都能脱颖而出的未来之星，自己这么个小透明哪有资格击败人家，能站在同一个擂台上已经是无上荣光了。可转念一想，如果这么早就认输了，平时训练之后幻想着的那些东西还能实现么？自己的教练组呢？自己的拳馆呢？自己一定要把拳馆和健身俱乐部分开的愿望呢？他不甘心，不甘心在练拳的时候要被旁边动感单车房间内没完没了的音乐节奏打乱步伐，也非常不喜欢瑜伽教室只要来了新人就有劈叉的惨叫声，如果不能拿下比赛的冠军，他在练力量的时候就永远不能去专属于搏击运动员的区域，只能和来俱乐部泡妞和练身材找对象的男男女女们在一起。不行，得振作起来，必须振作起来……“我是一路咬着牙走到决赛的，就和站在悬崖边只能容纳一只脚的位置，一寸寸往前挪差不多。”

他宁瓦不太开心的低下了头：“教练，你这不是开解我，是专门吓唬我的吧？”

周道一把将这小子拽到怀里搂着，手就搭在那都快赶上自己肌肉厚度的肩头继续说道：“可到了决赛，真正交上手的时候，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他宁瓦挣开周道的胳膊，还是舍弃不了这个故事的坐在了那儿听着。“我那师兄的每一拳都特别标准，但是速度不快、力量不大，打在我身上一点都不疼，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怎么可能？”

他宁瓦想不通。“怎么不可能？”

周道解释道：“我是一个性格孤僻还没有朋友的人，你说这种人平时能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练拳呗，又没人找你玩。”

他宁瓦说这句的时候本是嘲讽，结果却变成了自嘲，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一个人。“不光是这样，门内比赛的时候就更惨了，几乎每一个师兄弟都下死手的打我。”

他宁瓦难以置信的问着：“怎么会这样？”

周道看着他，很认真的说：“怎么不会？”

“别忘了我那师兄可是所有教练们关注的焦点，每次门内训练的时候都会特意嘱咐所有人不许下重手，你想想其他师兄弟是什么结局？”

他宁瓦直接接话：“肯定被揍的很惨。”

“对啊。我那师兄可不管别人下不下重手，反正他是得练拳，就这么一拳拳打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人家也疼啊。”

他宁瓦憋屈的说着：“就和乔巴教练打我似得。”

周道：“当然了，谁不是肉长的。可人家人缘好，所有人就只能憋着这口气呗。”

“唉……”周道叹气说道：“等到我上去，就惨喽，面对的全是满腔怒火的师兄弟，他们打我完全无所顾忌，发泄的不要太痛快。”

当年的老周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他又能怎么办呢？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挨揍成了日常，好胜心强的周道肯定会更加努力的训练，就算是为了不挨揍，也得练的比别人多。就这样，那些师兄弟们被他一个个放倒了，结果，下一秒老周开始面对的人变成了打不赢他就用阴招，下黑手的同门。自己的师兄是生活在阳光下整日里被人嘘寒问暖，周道仿佛就活在地狱里，连做梦都想着在出拳的时候别被人用阴招给阴了。两下相比，他的抗击打能力、打击力度、出拳刁钻性和出拳速度简直和自己师兄不是一个级别，哪怕在别赛里看上去是跌跌撞撞一路懵到了决赛，问题是其中能决定关键因素的日常谁又真正在乎过？如此成长中的老周和自己师兄站在擂台上的同一秒，高下立判，那看似孔武有力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和平日里师兄弟们的黑手简直不能比，怎么会疼？他的出拳速度和平日里师兄弟们的阴招也不是一个级别，老周怎么会怕？结果，在擂台上才过了两个回合，周道一击后手直拳完全没有任何花活的把自己师兄放倒在了台上，直接用KO结束了比赛。从那一天开始，在拳馆里再也没见过这位师兄，听别人讲，好像是这家伙受不了这种屈辱选择了退出。不过也无所谓了，人家家里不缺这点钱，回家继承家业也挺好，最多也就是在某些喝多的日子里，和狐朋狗友们吹嘘当年自己是怎么被阴倒在擂台上，让一个心术不正的家伙夺走了冠军而已，难道这不是失败者的特权么？他宁瓦更喜欢这个故事的后半段，马上追问：“教练，那你夺冠了之后是不是和你师兄一样了？”

他想问那种荣耀加身的感觉有没有吸引别人的目光，更想知道拿到冠军以后有没有前呼后拥。此时，老周非常认真的否定道：“完全不一样。”

“我夺冠的以后，再到拳馆，的确有很多人关注，几乎都是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谁也没有往前凑……”他宁瓦不太相信的问道：“不可能吧，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没出现么？”

“他们不敢。”

周道苦笑着：“你想啊，当一个你平日里经常欺负他的人成长为，你即打不过也对抗不了、就连教练都向着他说话的人，你敢往人家身边凑么？”

周道没撒谎，他的成功除了引起了自己教练的极度重视外，其他没有太多改变，也就是不用去健身区训练了，整个拳馆的教练几乎都围着他一个人转，所有器械都让他先用，等用完了，别人才敢过来拿，拿之前还得先问一声。这就是现实，一个小透明成长为大恶魔却没有学会原谅的现实，他的能力会成为坚壁，任何人哪怕是想靠近也害怕那种冰冷。可当时的周道就是对欺负自己的人喜欢不起来，即便是后来在门内对抗的时候教练三令五申说不允许对周道下重手，他依然拒绝道：“教练，让他们放开手脚打，我不想变成师兄当初的样子。”

假如有人去过他们拳馆也看过训练赛，会发现那里的比赛和正是比赛几乎没有区别，甚至比正式比赛还残酷，一个个被老周当年锤爆的家伙想破脑袋也要琢磨出点新阴招占便宜，周道呢？被阴了也不声不响，回去继续加练，下一次准打回来，这就是他没有成为职业运动员之前的全部成长史。“结果呢？”

他宁瓦被这个故事的大结局吊住了胃口。老周装傻的回答：“什么结果？”

“当然是你的那些师兄弟们怎么样了啊。”

老周有些感慨：“都被我打散了，一群打又打不过我，阴又阴不了我的人，碍于面子几乎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拳馆，当我拿下全国比赛的金腰带后，也离开了那儿，成为了一名职业自由搏击运动员。”

“牛掰！”

他宁瓦眼中泛起炽热的火焰，满是希望的说道：“教练，我也要和你一样，把那些在擂台上骂我的人都打散。”

“好。”

周道疼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可实际上，现在想起来当初打散了一群师兄弟时，心里浮现的不是荣耀，是落寞。自己不是要把他们打散的，自己也想成为他们眼里被簇拥的人，可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如今的老周明白了，要是当初的自己能成熟一点，不冰冷着一张脸横眉冷对，哪怕是勉强的露出一点微笑告诉这群人自己不计前嫌，也许，他就能成为和师兄一样的人。但，也不可能　有今天的成绩了，毕竟交际会浪费掉他太多训练时间。“嗯～”突然间传来的咳嗽声打库房中打乱了这两个人的对话，他宁瓦立即站起来喊了一声：“谁！”

他已经习惯了空空如也的拳馆里只有自己，冷不丁听见点动静，还以为进了贼。周道这才想起来自己还雇了个打杂的老林，肯定是他们俩的谈话被人家听见了，起身拉着他宁瓦说道：“是老林，白天来的杂工。”

“走吧，你要不想回家的话，去我那睡，反正房间都给你留好了。”

他们俩走出了拳馆，在月光下一个沉稳老练、一个四处乱蹦的向周道家走去，偶尔还爆出十分欢畅的笑，宛若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