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几位长老为何各守一方？”

凨奕长老摇了摇头，说道：“我等不守着一方，那京崒便要去收拢人心，宣扬开战，妖族哪缺地域啊，他不过是借妖好斗，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称王？”

“比起权势，他更喜欢杀戮带来的快感。”

还好居临手握妖兵大权，加上端战手中的赤岸骑兵，妖族暂未陷入内乱，京崒而今只盘踞西边，鹤午濯临时倒戈支持京崒，这才保住妖殿，不然京崒定是要隔几日回来“看望”妖王。

“你们这么多人奈何不了一个京崒？”

瑅皓越听越觉得奇怪，倘若是在人族，京崒有军队，尚且需要权衡损失，但这是妖族，杀一个小小游蛇还需要瞻前顾后？

当夜，凨奕和居临联手潜入京崒居地，而后将他的头颅挂在妖殿上，居临放下话来，谁若敢取，他便将那人的头一道挂上去，有人故意掀起敌对，问居临是否是因为京崒私自带兵攻打疆场草原一事落难，凨奕却道京崒行军路上踩死了一个刚修炼成人的兰花妖，杀人偿命，他作为一族族长，当为花妖报仇。

若只是单单的报仇，为何要提“行军”并将京崒的头挂在妖殿而非百花族中，西边的妖知道是说辞，但不明真相的其他族群却并不觉得不妥。凨奕原本想谢过瑅皓提点，但瑅皓早早去了东海度朔酆都，凨奕只好联手其他长老先处理西边的乱臣贼子。

如梦烟所说，冥界的入口紧闭，瑅皓到酆都城拿出梦烟给的拜帖，鬼王见后命人带瑅皓走驿道去光世界，这是瑅皓第一次来冥界，传闻中的酆都大帝是阴曹地府的最高统治者，人族死后大多在此处受判。走官道入冥界，一路上过三座索桥，一座浮桥，遇水渡船，无山路，路上皆是官差往来，不见鬼魂，过旋光之河，最终抵达彼岸的光世界。

引路的官差请当地的聪明鬼为瑅皓指路，瑅皓说寻金乌玄兔医者，聪明鬼带瑅皓进入鬼城，城内人满为患，原来刚才所在的地方是冥界最偏远的野郊，那是为数不多的鬼少之地。

“不是不带您去寻医者，现在的冥界根本腾不出手来帮其他人，各方鬼王对外都在装死，我看您从酆都来，也就那方的鬼王心善了。”

“我能见一面冥主吗？”

聪明鬼细细打量一番瑅皓，问道：“敢问阁下是？”

“散修欧阳瑅皓。”

为避免误会，瑅皓故意在名字前加了“散修”二字。

聪明鬼摇了摇头，说道：“您请回吧，不论阁下因何事而来，大人都不会见您。”

“莫不是在下哪里开罪冥主大人了，还请明示。”

瑅皓抱拳。

“小殿下虽不是大人这一世的亲妹妹，但大人一直将其视为家人，冥界虽分光暗世界，行者匆匆，但确实都认下了小殿下，而今小殿下被你们外世之人逼入绝境，这便是与我冥界结仇，大人明令，凡八子，皆不得入冥界，见可杀之。”

瑅皓还有话要问，聪明鬼一阵黑风将瑅皓吹到酆都城外，消息一下子传到酆都城内，瑅皓再去敲门时，门内无人回应。瑅皓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回到妖族，白明浣已经离开，只有蛮蛮还在裴曜身边照顾。

蛮蛮见瑅皓一人坐在偏殿软塌上，于是上前闲谈，他从梦离口中大致明白了瑅皓为何不去天涯寻一罐村医，到底还是个年轻人，蛮蛮心想。

“誓言和友人究竟哪个重要？”

后者是一条生命，这岂是前者能比的？瑅皓并不会在这种选择上执拗，他去隐界是已从明皙手中拿到了一罐村医的住址，迟迟不行动是仍心有不甘，前者他坚持了半生，现在看来不过一场笑话，连饭后谈资都算不上的笑话。家人、挚友、爱人皆已不在，瑅皓觉得前半生过得形同虚无，当没有人能证明你的过去，你的过去是否真的存在？百狼谷种种、叱阅门种种、一同参加过的比试、一同闯过的秘境，那些欢声笑语和亲密无间真的存在过吗？

裴曜是他的挚友，虽然两人从小相看生厌，但他们任何时候都可以将后背交给彼此，瑅皓知道裴曜为何会执意随绿莹而去，在裴曜的回信中，他承诺会替瑅皓护着绿莹，不曾想，因为这封回信，裴曜几乎丧命，如若知道结果，瑅皓断然不会要这承诺。

瑅皓去天涯寻一罐村医，自他步入天涯，天涯人便察觉到瑅皓的气息，纷纷出门相迎，行道碰见时如同他常年待在山中一样招呼，没有过度热情也不冷淡，欧阳府的俾子们着手准备搭建新舍。

一罐村医泡了壶茶，瑅皓寻味觉得熟悉，一罐村医笑着说：“这是给两个小娃娃准备的千里香，我这里大多是药材，这一味留香最久，她们喝过便赖上了，我闲来无事，索性每次上山顺手摘些。”

一罐村医看着墙上排了两排的琉璃瓶，满满都是千里香。

瑅皓心想，许是在哪位修者家中喝过，并未再多想，而后说明来意，一罐村医说屋内缺一味苦晨，只要瑅皓可以寻得他要的草药，医者便随瑅皓去妖殿。一罐村医要的苦晨岂是市面上的草药，瑅皓大概猜是妖族一位将军，顺着这个方向一查，果然，苦晨将军的祖父便是屠村之人，一罐村医想要的苦晨怕是苦晨全族了。

瑅皓花重金雇人四处挖苦晨草药，共收一万余斤。

一罐村医笑道：“素闻二殿下仁爱，而今看来倒也不负盛名。”

屠尽满门是杀伐重罪，属冤孽，羁绊三世，但屠杀之仇不可不报，瑅皓假意听不懂一罐村医话中之意，请人挖草药，既是报仇又断两族恩怨，属实良策。一罐村医将一万余斤苦晨堆放在苦晨将军门外，原本还想气一气苦晨后人，但苦晨将军却将其视作天降之财，苦晨不受，说明缘由后将其捐入国库，一罐村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想想也是数万年前之事，恩恩怨怨都已入轮回，何必再揪着不放呢，于是一罐村医开怀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