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车站出来，王欣他们就感受到了SARS给大家带来的那种紧张气氛，每一个关卡都需要消毒量体温，进入他们租住的都市村庄还要拿出身份证登记。王欣心里就想，这个情况估计小商店很难开业。“回家了！”

李娜开门，放下行李，举起双手振奋地喊道。“这里不错嘛！我还以为条件很差呢！”

王欣看了一下屋内的设施，比他想象中的城中村房间要好很多。“没多大区别，这里的业主都是建了房子专门用来出租的。如果非要说差别，那就是这里的租金便宜很多！”

见到王欣很高兴，李娜就自豪地说，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亲手安排的。这两人在高兴的时候，他们忘记了那个小胖，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现小胖一个人闷闷地坐在简易沙发上哭丧着脸。“小胖，咋啦？”

李娜赶紧过来问。“没咋。”

小胖说。“李娜，你去给小胖房间收拾一下，他可能是累了！”

王欣知道这是刚出门的孩子到了一个新地方那种不适应的感觉。李娜去了，王欣问，“是不是想家了？”

“欣哥，我怎么觉得这里和我们村里差不多呀！”

小胖不情愿地说。“啊，这里是城中村，暂时在这里住住，等过一段时间，咱们搬到高楼里去住！”

王欣把小胖当成了孩子来哄。“我要是告诉我同学到了南方住在村子里，人家会笑话我的！”

“小胖，别人怎么看不重要，问题我们到这里来不是享福的。我们是来打工来创业来挣钱的。就算是住的好一点，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张床，睡一觉就得出去干活吗？”

王欣说的是心里话，他也是在说服自己。“好了，小胖，你去先休息一下！”

李娜出来指指那个房间门，示意小胖去休息，可是小胖坐着没动。李娜就说，“王欣咱们出去看看可不可以开门营业，人家早都开门了！”

“欣哥，我也去！”

小胖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好，一起去！”

出去村子里，就是又宽又大的大马路，来往的汽车将整条马路塞得水泄不通。这一段因为是城中村，居住了太多的打工者，所以附近设了无数个公交站牌，结果一天到晚都是堵车。不过小胖看到这些，心里开始兴奋，他觉得这里就是都市应该具有的必备条件。“欣哥，这么多公交车呀！”

“对呀，你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在这里坐车。”

车来了，他们三个人上车，王欣和小胖各投了一块钱硬币，而李娜则是刷卡。大约过了四五站，下车，就看到了自己的铺头。“你看看，我说人家都开业了吧！”

李娜一边开门一边说。“我还以为SARS都不开业呢！”

刚开门，李娜进来整理一下内部的东西，王欣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进到店铺里面，这里的商品价格其实他一点也不知道，进货渠道他也不知道，就是里间的临时仓库他都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两个人在那里整理货架上的东西，小胖倒是站在一个玻璃柜台的后面，看起来像是个营业员。特别是他看到玻璃柜上有一台电话，就摸来摸去。最后实在是憋不住就问，“欣哥，这电话是挣钱用的？”

“对，”李娜抢着回答。“市内的一次五毛，长途这里有计时器，价目表！”

“我想给我家打个电话，行吗？”

小胖终于说出了他的心思。“也行，打吧， 不过你也可以用我手机打，便宜点儿！”

李娜也大方，不过她还是希望用手机打，因为手机是包月的，怎么打只要不超过限额费用都是一样。小胖接过李娜的手机，摆弄了两下，好像不太会使用，王欣看到了，就说，“李娜，你去给小胖说说咋用！”

李娜过去，刚接过手机就听到打进来的电话，李娜也没看，直接接了，“喂，春节好，谁，找王欣，你是谁？曲美凤，我不是说过我不知道他手机号吗？还有别的事儿吗，我挂了！”

李娜好像把小胖打电话的事情忘了，转身进了里面的小储藏间，“喂，王总，那个曲助理还在找你，怎么办，你和她到底是啥关系呀？”

“啥关系你还不知道吗？一个办公室里同事！”

王欣听了李娜这样说话，心里就有点不爽。不过他也只是说说罢了，现在是困难时期，他不想让李娜不高兴。“要不，我还是发个信息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她算了，免得我成了猪八戒照镜子！”

李娜也不生气，说完扭头就出来，正好有人来买东西，李娜就赶紧招呼，正要伸手去柜台里拿烟，小胖手疾眼快，已经拿了出来，客人付了钱出去，小胖就说，“李娜姐，我要是知道价格，我也可以在这里卖东西呢！”

“嗯，我也是偶尔过来帮忙的。平常都是你伯伯伯母在这里看店。”

“哪里的伯伯伯母？”

小胖还没有迷糊过来。“王欣他爹你不是叫伯伯吗？”

李娜又强调一下。小胖挠挠头，觉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王欣整理完里面仓库出来，就招手说，“关门吧，咱们出去吃点东西，饿死了！”

“不行啊，做生意的，不能说关门就关门，要不你和小胖去吃吧，我现在还不饿呢！”

李娜就是饿也不会说的，她希望尽快做生意赚钱，这比啥都重要。“欣哥，李娜姐，你们两个去吧，我在这里看门，我不饿！”

小胖觉得自己想留下来。“好吧，我出去转一下，你们谁想留下都行！”

说罢，王欣出来门，向前走了几步，拐进一个自由市场。见到一个汤粉摊，他点了一碗汤河粉，然后坐下来，顺便就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很快电话接通了，里面传出来清脆的而又亲切的声音，“喂，谁呀？”

“我，王欣！”

“王总啊，你的新号码？我一直找你都没人知道你的手机号码。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你！”

电话那头那种急切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进了王欣的耳朵里。“现在吗？可能不行，要不晚上吧，晚上咱们约个时间见面！”

王欣想了一下，既然她这么着急可能会有急事儿，再说，她是第二个也是唯一的第二个去拘留所看自己的人，说明她对自己那么信任，自己怎么可以完全对她置之不理呢。再说自己已经回来了，已经明确了未来的方向，不可能永远不和过去的那些朋友见面吧？再说，曲美凤也没有得罪过自己不是。王欣收了线，精神大好，觉得河粉的味道好吃的不得了。三下五去二，一碗河粉见底，并且汤和菜根都吃了个干干净净。付了钱，回到小店，才想起来，李娜和小胖谁也没有过来吃东西，他才意识到李娜有可能是故意给自己一个空间，不想让自己太尴尬。他独自笑笑，这个女人嘴倒是挺厉害，不过心还是挺宽容，不错，值得肯定！他站在门口，大声说，“你们去吃饭吧，我来看店！”

“欣哥，我们吃过了，李娜姐去点了外卖，人家送过来的！”

小胖这样说，王欣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出去了好长时间。于是他就招手叫李娜，“你来一下，我有事儿跟你说！”

李娜出来，“满足了？”

“啥呀，我就是去吃饭！”

两个人相视笑了一下，一切似乎都在不言中。“一会儿，天黑了，咱们早一点关门，你陪我去一个地儿！”

“不去，我就知道你要去见曲美凤？”

李娜嘴上这样说，心里非常高兴，王欣叫她一块儿去见曲美凤，那是对她莫大的信任，同时也是第一次在他们都熟悉的人群中亮明两个人的关系。所以，她一边说，一边点了一下头，然后很快就进去收拾货架去了。天擦黑儿，他们就关了门，把小胖送回家，两个人就去了王欣学校附近的那家饭店。路上，李娜就不停地说，“明天我带小胖去一趟批发市场，让他认识一下路，我们呢，还是得回去一趟我家，我爸妈问了几次，说是无论长远元宵节都得回去一趟，要不人家会说这个闺女跟外面的野男人跑了！你听见了没有？”

说了半天，见到王欣没有反应，李娜就赶紧问一句。“听着呢！”

“那你说说我都说了啥？”

“反正都按照你说的做就是了！”

王欣确实听了，可是确实也没记住，因为他用耳朵听的，心却在想学校的那个公寓是不是要退掉，这样每个月还可以节约八百块钱呢。到了地方，李娜一看，她来过，心里就奇怪，这个曲美凤干嘛这么中意这个地方。不过走进里面，这家饭店已经换了风格，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小资的调调儿。老远就看到曲美凤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喝茶，王欣和李娜走过去，她才发现，赶紧站起来打招呼，“李娜姐，你不是说不知道王总在哪儿吗？”

“逗你玩呢，这不是王总过来见你了吗？”

两个女人好像是亲姐妹一样，开着玩笑，也就把过去那种不快一笔勾销。“王总，你还在这里公寓住吗？”

曲美凤问。“不住了，准备租出去！”

“那你准备去哪儿住呀？”

“啊，李娜租了一个城中村的房子，我们就在那里凑合住着。”

“王总，你和李娜姐同居了，还是合租呀？”

曲美凤先是惊讶，很快就成了失望。“你说呢？既是合租又是同居。”

王欣刚说完这个，李娜端了盖浇饭过来，“我们那里呀，房租便宜，外面看起来有点乱，不过关住门屋里面还是挺好的。”

刚才的话题，因为李娜回来，一下子就卡壳了。还是李娜吃了两口饭，问，“广告公司那边上班了吗？”

“不知道！”

曲美凤有气无力地回答。“怎么，你没去上班呀？”

李娜停下来，看着曲美凤。“嗯，不去了！”

“你不在那里干了？”

王欣也很惊讶，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闺女看起来文文弱弱，没想到她说到做到，真的就辞职了，难怪她着急找自己，她为什么辞职，王欣心里有数，那次在拘留所看来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呀！王欣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心里有愧，不该把小凤想成那样的女孩子。吃完饭，三个人从饭店出来，不知不觉就去了他们公寓那里。到了，曲美凤说，“咱们去校园里面走走吧？”

“不知道好进吗？现在是非常时期？”

王欣知道曲美凤有话说，可是李娜在，不好说，所以就想干脆另外找个机会算了。可是没想到曲美凤还是坚持，“没事儿，说得很严，可是下午我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半天呢！”

三个人继续向前走，到了学校门口，随着出出进进的人流，他们进去了，没有任何人问一个问题。走到足球场旁边的树林旁，李娜就说，“哎呀，我想去方便一下，马上回来！”

王欣心里明白，李娜真是冰雪聪明，很知道给自己男人一个私人空间。“说吧，着急找我有什么急事儿？”

王欣赶紧问。“其实也没什么急事儿，就是我知道你出来了，可是联系不上你，越是联系不上越是着急，所以就四处打听，可是没人知道你的下落，也没人知道的你的手机号码。最后还是问到了秦总，他暗示我找李娜姐，可是我明明感觉到她知道，她就是不告诉我。气死我了！”

“不怨李娜，是我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联系。你知道，在那里面溜达了一圈，嘴上说没事儿，可是心里还是有了一层阴影，好歹现在过去了，我心情已经恢复过来。你说吧，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吧？”

王欣一改过去怀疑曲美凤的态度，现在就实话实说。“找个工作还不容易吗！不过我还不想那么快去工作，我有一件大事要做，我想给你说说，得到你的支持。”

“什么事儿，比找工作还重要？”

王欣看了一眼迷离灯光下曲美凤的眼睛。“对别人来说，不重要，可是对我很重要。这也说明我长大了，我知道我姓曲，是曲家的后代，我想弄清楚我爸妈是怎么死的，死了以后后事又是怎么处理的？”

王欣从来没有见过曲美凤这么正式，这么严肃，似乎过了一个年，她突然长成了大人。“你是说你爸矿难的事情？还是你爸公司的那些账目问题？”

王欣听过曲美凤从上海回来以后提到过一两句，当时没有在意。“对，就是那些事儿，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个麦教授的话里有话，我猜想他已经知道事实真相，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从他口里得到事实真相。”

“小凤，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建议你还是先找个稳定的工作，然后再慢慢打算。”

王欣这话是真诚的。“王总，要不你去哪儿把我带过去，我知道你早晚会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是吧？”

这个时候这样说，王欣可以理解，不过，幸亏李娜不在，否则她一定会吃醋的。“好哇，我和王欣正要开个公司，准备销售泥花生，你要是不怕吃苦，那就来吧！”

不知道啥时候李娜回来了，听到她的声音，王欣和小凤都紧张了一下。“李娜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曲美凤反应真快，赶紧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当然是真的，只是公司业务不一定都在省城呢！”

“天涯海角，哪儿都不怕！什么苦我都可以！”

曲美凤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女孩儿形象。李娜也吃了一惊，过去在办公室那么温柔的一个小女生，怎么突然之间成了一个‘女强人’了？环境改变人，如今她离开了广告公司，离开了她赖以生存的麦穗姐，她没有了退路，甚至按照她的计划，说不了未来和麦穗成为敌人也不是没可能，所以，她不自立不行啊！“一言为定！过两天我们回去看工厂，到时候你一起去？”

王欣补了一句。虽然李娜知道王欣说去看工厂，其实就是回去他们老家，可是这种情况下，她还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