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御书房内，青花瓷器碎了一地，文案奏章也尽数散落，里头还不时传出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滚！全都给朕滚！”

早朝之上，众大臣一道商议了祭天大典的事项，也没什么异常，可是退朝之后，秦铮收到了一封奏章。看完这份奏折之后他便开始大发雷霆！孟贺安一脸讪讪的看着这满地的狼籍，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的垂下脑袋，另一侧的洛王则依旧是一脸淡然的看着事故的制造者。似乎并不担心会因此祸及自身。“薛延这个混蛋，这个老匹夫！他竟敢如此大胆！他以为朕真的治不了他了吗？！”

孟贺安摸了摸鼻子，道：“他在燕北也的确是立下了战功，这些狂傲的行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您这会儿着急上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秦铮冷哼：“他这是在要挟朕！”

孟贺安有些好奇的探头，似乎是想看看那份被摔在地上的奏折里写了些什么。“孟贺安！”

秦铮突然一声冷呵。“啊？”

孟贺安吓了一跳，他赶忙看向洛王求救！洛王却只是缓缓一笑，俯身拾起地上的那份奏折，看了两眼便明白怎么回事，他将奏折交给了孟贺安。“皇兄不必动怒，薛延爱女心切，这是人之常情，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同他计较，他不过是想晋女儿的位分，成全他便是，若是被风言风语影响，恐怕只会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洛王漫不经心的这番话一出口，孟贺安嘴角抽了抽，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秦铮的脸色沉了下去，但也没有同洛王计较：“是朕冲动了，这事，再议吧。”

孟贺安如释重负，像是刚刚历劫了似的，寻了个借口便赶忙离开了。秦铮在洛王开口之前率先说话：“十四弟，陪朕走走吧”。“臣弟遵命。”

毕恭毕敬，礼数周全。秦铮难掩一脸的疲倦，自从自己登基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追在自己身后“四哥四哥”的叫个不停。时过境迁，这句话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两人在御花园缓缓走着，秦铮随意问着秦泽在西北的起居。“回皇兄，一切安好，北城虽不似京城这般繁华，但那里民风淳朴，也别有一番风味。”

洛王神色淡然的回答着。见他如此说，秦铮心中有些不知滋味。他早就派人调查过，那里根本就是个荒茅之地，秦泽早些年在那里也吃了不少苦头，想他从小就被父皇那般宠着，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头！可转念一想，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受些苦，总比留在这里随时可能丧命要好得多，能够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倒也自在。心想，他恨也罢，怨也罢，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韶华宫内依然是一片萧条，再次见到照月，她已然不是当日那落魄的模样。“奴婢参见小主。”

卉念面带恬淡的微笑。照月上前扶起卉念：“姑姑不必多礼，照月有今日，也是多亏了姑姑的照拂。”

卉念笑了：“这是小主自己的福气，与旁人无关。”

照月也没有再纠结这个，卉念对自己的帮助，她是放在心中的。当年的凝嫔也曾是受过宠的，所以卉念比她更了解这个人的喜好。也正是因此，照月才会在月下跳了那支舞。“我也不说什么客气的话，若是姑姑想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安排你出宫。”

这是照月报答她最简单的方式。可没想到的是，卉念竟然摇了摇头，浅笑道：“小主若是真心想要谢奴婢，那就劳烦小主找人帮奴婢去祭拜一个人……”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娟秀的小篆写了一行地址。“这是？”

照月不解。“这是奴婢的嫡亲妹妹卉彤的墓，我们姐妹二人一同入宫，她是奴婢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可惜几年前去世了，这么多年奴婢都没机会去打扫祭拜，所以，若是小主可以找人帮忙打扫修葺一下舍妹的墓，奴婢不胜感激。”

说着，她对着照月跪了下来！直到此刻照月才明白她为何不愿出宫。如今这样的年纪，出了宫，无所依靠，且无亲无故，又有何意义？若是活在现代，她或许会劝说卉念找回自己的人生，可是身处这样的时代，说这些话无疑是个笑话。她将卉念扶起：“你且放心，我会去安排。”

照月郑重收起那张字条，做了保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想离开这里？就算是来我身边也好过……”“奴婢明白小主的好意，也领了小主的情，不过奴婢是真的不想离开这里，虽然日子清苦，但是至少平静。”

她的话让照月心中生出无限感慨，的确，跟在自己身边，恐怕只会风波不断。她也没再勉强，只道：“那你好好保重。”

道了别后，两人走在永巷里，见照月依旧是心事重重，子苓便问：“主儿在想什么？”

“宫中人情冷暖实在难以捉摸，即便曾经贵为嫔妃，一着不慎，也会失去所有，在那种地方老死病死，无所依靠……”“主儿！您可千万别想这些！如今您盛宠在身，绝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见她这样，照月忍不住笑了，她其实也不是伤春悲秋，只不过是见卉念孤家寡人，心中有所感罢了。正要说话，就见几个小太监抬着什么从一条小道上钻了出来，双方差点碰到！子苓赶忙扶了一把，照月才没摔倒。可那几个小太监却有一人没站稳，身子一歪，那被白布盖着的架子上一只青虚虚的胳膊无力的垂了下来，那是——尸首！“怎么回事！吓着小主了你们担得起责任么！”

子苓一瞪眼，倒是颇有几分大宫女的威严。那几个抬尸小太监吓得赶紧低头认错，给照月行礼。照月摆摆手，示意没事，就放他们过去了。可就在那几个小太监抬着尸首准备离开之时，照月却是猛地瞥见那尸首垂下的那只手，尾指一侧有个豆大的朱砂红痣。自己被绑入冷宫的那夜，她虽然是被人偷袭，可是隐约间还是瞥见了那人尾指处一抹红，当时没留意，可如今想来，是颗红痣没错了！想着，她一张脸上尽是寒意的盯着那具被抬走的尸首：“慢着。”

她一声令下，几个小太监赶忙停下脚步。照月走上前，抬手掀开了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皱眉，这尸体似乎是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脸白得吓人！一旁的子苓吓得花容失色，但见照月没什么反应，只能是强忍住恶心，虽然她也不明白照月为何要盯着一具尸首看，但她知道自家小主必然是有缘由的。“他是什么人？怎么死的？”

照月清冷的声音响起。其中一个小太监答道：“回小主的话，这是宫里的一个太监，昨儿个夜里值夜的时候不慎落水而亡。”

照月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有刀吗？”

子苓下意识摇摇头。一个瘦瘦小小的太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匕首。照月接过来之后，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手起刀落，直接切下了那尸首的小指！“啊！”

那几个小太监惊呼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裴照月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惊恐！落在地上的那截小手指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刀口处倒是没什么血渍。子苓从袖中拿出了帕子，将那截手指包了起来，然后收好。这对主仆的怪异行为吓得几个小太监战战兢兢，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照月将匕首扔了回去，随手放下白布，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几个太监这才冒着一头的冷汗，抬着尸首逃也似的跑了。“主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切下这人的手指？”

子苓不解问道。照月有些赞赏的看着子苓：“你胆子倒是见长。”

子苓一脸认真道：“小主，奴婢进宫之前老太太便交待过，在宫里奴婢就算是拼了性命也得护住小主，所以，不论发生什么，奴婢都要站在主儿的前面！”

她若是软弱，还如何护得住自家主子！望着她眼里的坚定，照月只觉得心中暖融融的，方才堵在心口的那股寒意也渐渐消散了不少。“那个人，就是当日绑走我，将我扔进冷宫里的人。”

照月平静的说道。子苓一惊：“什么？！”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小太监们已经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被帕子包住的那截手指：“那主儿您这是……”“送给苏媛的‘回礼’。”

照月随口道。她早说过了，她裴照月从来都不是好惹的，惹了她，就该承担这个后果！子苓眼睛一亮：“主儿这招好！她收到这个，定然是会吓个半死！”

照月低声在她的耳畔叮嘱了几句。子苓点头：“主儿放心，奴婢一定将事情办妥！”

照月自然是放心的，于是便继续往回走。“原来这人是个太监，难怪奴婢一直打听不到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