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谈判”,白手的狮子大开口没有完全实现,但也收获颇丰。 三个收获,除了现金一百二十块,每年上交大队的提留款,前十年由陈家兄弟负担。 还有,白家的义务工,前五年也由陈家兄弟完成。 白纸黑字,白陈两家的协议,和家庭联产承包合同,都送到白家,交由名义上的户主郭彩娥盖章摁印。 白手还没成年,可以自封户主,但正儿八经的事儿,还得躺在床上的母亲出手。 母亲不住的叹息,还流眼泪,大儿子的苦心和无奈之举,她岂能不知。 尖壶嘴的三亩水田,就这样成了白家的承包田。 还有半亩是秧田,老队长特别照顾,就在白家的屋旁,出门就是,干活时倒也算方便。 与母亲的唉声叹气相反,白手高兴,一下子把八十几块的债还清了,手头还有三十几块现金,让他很有暴富的感觉。 不过,除了母亲,弟弟妹妹们也都数落大哥。 他们一致认为,老爸要是回来得知此事,大哥少不了又要挨一顿暴揍。 吃晚饭时,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惹得白手高声呵斥,连笑带骂。 说起来,弟弟妹妹们都很听话,大哥是他们的支柱,长兄如父,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只是弟弟妹妹们的名字,个个都很奇葩,跟大哥的一样,实在叫不出嘴。 二弟白当,这个当字,是因为他出生在公社卫生院,当时卫生院的挂钟正当当的响。 白当十三岁,正读初二,成绩一塌糊涂,据说就没有及格过。个头倒长得不差,比肩大哥,还特能吃,饭量也直追大哥,家里人也叫他吃货。 三弟白面,这个面字,是面条的面,源于他出生时,老爸当时手里正拿着一把米面。 白面十一岁,正读小学五年级,书读得比大哥二哥都好,时不时的往家里的破墙上贴奖状。 只是人如其名,白面性格太面,姑娘似的。长得瘦不拉几,在学校没少受欺负,大哥二哥跟人家打架,十有八、九是为了他。 大妹白米,柴米油盐的米,她出生时,父亲正在淘米,灵感起来,名字张口而出。 白米九岁,读小学三年级。黄毛丫头,小大人似的,六岁就学会了烧火做饭,是干家务的好手。 小妹白雪,兄弟姐妹里名字最好听的一个。生她那天晚上,大雪飘飘,母亲起名,父亲没有反对。 白雪七岁,刚读小学一年级,长得好看,俩小辫子,人挺聪明。用大哥的话讲,小妹属于将来不愁嫁的那类姑娘。 说完白家的人,再说白家的房。 白家住的是白振兴的义父童老五的房子。 位于村西口,四间又旧又破的平房,却有前院和后院。 前院门外就是穿村而过的大路,后院稍小,紧挨小河。前院有树,两棵石榴两棵桂树,一棵银杏一棵杨树。后院有竹,有棕榈树,还有一棵枣树一棵柿树。 房子坐北朝南,东头第一间父母住着,第二间一半是杂房,一半归俩丫头住。 第三间也分两半,前半部分是堂屋,后面约三分之一是厨房。堂屋是全家吃饭的地方,但因为母亲行动不便,现在吃饭都在母亲的屋内。 西头那间归仨兄弟住,三张板床,白手和三弟白面的紧挨着,二弟白当的离门最近。 木砖结构的房子,上面是灰瓦,虽有百年历史,下雨时漏水,但也还能居住。 白手不操心房子的事,因为没钱,操心也没有用。 一边吃饭,白手一边琢磨,口袋里的三十块钱怎么花,该花在什么地方。 因为白手当家以来,还从没有这么富裕过。 让白手没想到的是,弟弟妹妹们唠唠叨叨,其实也惦记他口袋里的钱。 白手知道,但只顾吃饭,装不知道。 二弟白当不敢说,怕大哥揍他,他拿脚踢了一下三弟白面。 白面道:“大哥,该发,该发零花钱了吧。”
白手不吭声。 大妹白米拿手拽了拽小妹白雪的衣角。 白雪道:“大哥,已经俩月没发零花钱了。”
“听妈的。”
白手咧嘴一乐,老二老四算是摸准了他这个大哥的脉,老三老五开口,他很难抵挡。 母亲微笑道:“手啊,你看着给。”
白手放下碗筷,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钱,刚放到桌上,就有八只手来抢。 哼了一声,白手伸手打手,特别是二弟的手,被他摁在桌上打。 二弟哇哇直叫,“大哥,你干吗只打我啊。”
“呵呵,你的手经打。”
白手分钱,零花钱一人两角,弟弟妹妹都还在读书,他又每人给了两角钱买学习用品。 “都省着花啊。到过年前,你们都没零花钱了。”
三弟与大妹和小妹,拿到钱后,立即各拿出两角,交由母亲保管。 “大哥,剩下的钱你打算干啥?”
二弟一边问,一边把自己的四角钱塞进兜里,这家伙有钱就花,估计四角钱在他兜里待不了三天。 白手瞪了二弟一眼,“家里的钱,用不着你惦记。”
拿出三十元钱,交到母亲手上,“妈,十元是他们下学期的学杂费,再十元是你和他们过年做新衣服的钱,还有十元是咱家过年的开销。”
母亲一边点头,一边把钱收了起来。 白手兜里的钱,只剩下了五块六角七分。 吃罢晚饭,三弟与大妹和小妹收拾家务。 二弟早没了人影。 母亲对白手道:“手啊,过年的柴禾,你要早点备好。”
“哎呀,我差点忘了这茬。”
“手,要不……要不你去外公家要点?”
母亲柔声道。 白手没有张嘴,脸色不好。他怕走亲戚,就是因为他是“灾星”,外公外婆也不大待见他,他懂事以后就没再去过外公外婆家。 母亲叹了一声,“算了,再想别的法子吧。”
穷人穷算计,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过年的打算必须早做。 晚稻进仓,暂时饿不着肚子,柴米油盐,柴字当头,怎么能不准备柴禾。 白手又坐在堂屋的门槛上,迎着冷嗖嗖的夜风琢磨,该到哪儿去弄柴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