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白手道:“云海哥,这样吧。你大声的跟大家说,当初你爸说我是灾星,完全是在放屁,是骗人的鬼话,谁相信谁就是狗娘养的。”
水缸犹豫了。 白手笑道:“那就算了。”
说罢,白手转身就走。 “我说。”
水缸拿脚跺地。 白手走回来,笑看着水缸。 水缸张嘴,但忘词了,“白手兄弟,你,你教我一遍。”
白手只好教了一遍。 水缸还真敢说,走到路中间,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乡亲们,我陈云海告诉你们,我爸陈老大,胡说八道,狗嘴喷粪。他说白手是灾星,完全是在放屁,是骗人的鬼话,我陈云海第一个不信。你们谁要相信,谁就是狗日养的,生孩子也没屁眼。”
还真难为了水缸,说得基本不差。 几十个人在场,都听得目瞪口呆。 说完一遍,白手没有反应。 水缸狠狠心,又大声的喊了一遍。 白手忙道:“够了,云海哥,够了。”
众目睽睽,光天化日,水缸这么给面子,让白手扬眉吐气。 白手也大方,走进小卖店,不仅坐下来,还买了六七块钱的东西。 临走时,白手又买了两包香烟,两斤奶油糖,叫水缸分给在场的乡亲们。 然后,白手潇洒地离去。 这件事迅速传遍了全村。 白手全家也都知道了,午饭吃得开开心心。 大妹白米问道:“大哥,这就是说,咱们以后可以去水缸的小卖店买东西了?”
白手笑道:“是啊,本来就可以去的。”
三弟白面道:“这下好了,省得以后几分钱的酱油,都要跑到陈童街上去买。”
二弟白当笑道:“大哥,现在看来,水缸这人不坏啊。”
“嗯,水缸本来就不坏,全是他那个狗日的老爸陈老大把他带坏的。”
“噢,难怪老人们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小妹白雪笑道:“二哥,你这话有毛病。”
白当问道:“我哪说错了?”
白雪道:“照你的话说,咱爸那样,咱大哥也应该像咱爸那样。可事实是,咱爸不好,咱大哥却很好。”
提到父亲,白手不开心,全家人都不开心。 父亲杳无音讯,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似的。 白手没吃完饭,放下碗筷离开饭桌,身后是母亲斥责弟弟妹妹的声音。 走到院子里,蹲在石桌上,白手闷闷不乐。 小妹怯怯的跟出来,凑到大哥身边,小声道:“大哥,我说错话了。”
“呵呵,傻丫头,你没说错话。”
白手强作欢颜,拿手指刮了刮小妹的鼻子。 “可是,可是大哥不高兴了。”
白手点着头道:“大哥是不高兴,但大哥是因为别的事不高兴。”
二弟走出来问道:“大哥,为啥事不高兴啊?”
白手愁眉苦脸,“喏,我脚边的玩艺儿。”
就是丁老师给的两本书。 问明缘由,二弟捧腹大笑,“大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
白手瞪了二弟一眼,“你什么意思?”
二弟道:“大哥,我愿意相信太阳从西边上山,也不相信你能把这两本砖头书读完。”
三弟和大妹也走出来,也寻大哥的开心。 三弟笑道:“丁老师叫大哥读书,好比是鸡撵鸭子,不着调。”
白手骂道:“臭小子,你也笑话你大哥啊。”
三弟急忙躲到一边,喊道:“妈说的,这话是妈刚说的。”
二弟发动大妹,“米,你给大哥评价评价。”
大妹一本正经道:“大哥读书,好比是猛张飞绣花,不太靠谱。也好比是苍蝇围着鸡蛋转,找不到门。更好比是让男人生孩子,根本不可能。”
弟弟妹妹们一齐哄笑。 白手气道:“米,你最不该笑话你大哥,丁老师是你的班主任啊。”
大妹笑道:“妈说的,妈说的。”
白手冲着母亲的房间喊道:“妈,他们笑话我,我可不可以揍他们?”
母亲的笑声从屋里传出。 白手脸一拉,立即拿起了木棍,冲着弟弟妹妹们横扫过去。 弟弟妹妹们四处逃蹿,带动二十几只鸡和大白大花两条狗,真的是鸡飞狗跳人欢叫。 大白和大花,别看平时跟白雪最亲,但归根结底,它们还是站在大哥这边。 读书,对白手来说就是奢望,他要做扫帚卖扫帚,他要赚钱,哪还有时间读书呢。 丁老师给的两本砖头书,真被白手搁在床头,成了他睡觉时的枕头,他连翻都没翻过。 倒是做生意的门道,白手渐渐的懂了一些,并且在实践中获得了成效。 杨医生的老公,在县城交际甚广,帮白手联系了好几个单位,白手只管制做棕榈扫帚,不愁卖不出去。 不过,这段时间最让白手开心的事,还是他在村里的人气骤升和地位提高。 现在大多数乡亲见了白手,都给笑脸,或能主动招呼。 更有不少人家,在白手路过家门口时,热情邀请白手进去坐坐。 白手知道,这都是因为他能做生意,而且做得风生水起。他白手要是搁在以前,或像癞头四和两碗半那样的人,就是倒在路上,也不会有人理他。 所以,白手相当冷静,并没有飘飘然,还知道东南西北和上下左右。 相反,白手还主动出击,跟开小卖店的水缸打得火热。 有事没事的,白手都会去水缸的小卖店坐坐。 白手不唠嗑,却听别人唠嗑,通过乡亲们的唠嗑,白手能知道村里的不少好事和坏事,还有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天上午,白手又去了小卖店。 已经冬天了,上午的这个时候,太阳懒洋洋的,没人会来唠嗑。 小卖店里只有陈云海和姚月平两口子。 “小白,快坐快坐。”
姚月平热情招呼。 可胖乎乎的水缸,却坐在那里,背朝白手,一动不动。 白手咦了一声,“嫂子,这什么情况?云海哥这是在练功啊,还是表示不欢迎我啊?”
姚月平笑道:“都不是,他是被他爸给打了。又打在脸上,有点没脸见人。”
果然,水缸的左脸肿得不行不行的。 “这,这是为什么啊?”
白手问道。 姚月平又笑,“白手兄弟,这还不是因为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