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9点,易茯苓最后一个走出手术室。走在前头的护士张敏见她脸色有点惨白,担忧地停下脚步。“易医生,你还好吧?”
“没事。我去天台的秘密基地休息一会儿。”
说完话,易茯苓直接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她口中的秘密基地,实则是天台上一处临时搭建的铁皮棚子。他们科室的人都知道,那是钱主任特意向院长争取下来、给那些需要加班加点的医生一个临时休息的场所。棚子不大,只有三个休息位。每个折叠躺椅上都安装了一个带拉链的蚊帐。易茯苓赶到天台时,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休息位。兴许是洗了把脸的缘故,原本困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的易茯苓,此刻,却异常的清醒。她躺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蓝天白云。仿佛只有这样,她便可以忽略掉后背的点点斑驳的疼痛。她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外婆硬逼着她吃苦瓜,涩了一嘴,她趁人不留意,悄悄地把余下的苦瓜全倒进院中最角落的一个花盆里。无奈的是,外婆还是发现了她的行为,并关了她三天的禁闭。她总有办法让自己从不适中调解出来,也会有寻常人家为钱烦恼的糟心事。目前的她,若要参加今夜的晚宴,怕是连一件像样的礼服也没有。现买,她囊中羞涩;租赁的话,她最喜欢的那件礼服,店铺早已通过短信的方式拒绝了她临时租赁的请求。“不行!”
这时,一声细锐的女音将易茯苓的思绪拉回。她动作轻柔地起身,寻着声源推开楼梯口的大门。张敏听到动静,一脸抱歉的样子。说:“对不起啊,易医生。我这就让他们离开。”
易茯苓关上门,走下台阶。“有什么事吗?”
她看了眼与张敏正对的年轻女人,以及紧跟在那个女人身后的一群工作人员。乌泱泱的人群和器械挤在并不宽敞的台阶上,看得她微微皱了眉。“剧组想借用咱们科室的秘密基地。”
“有预约嚒?”
张敏摇了摇头。“但,你们的院长都同意了。”
远处一声好听的低音炮入耳,易茯苓抬眼时,恰巧对上一双敛着假笑的眼睛——在靠近安全出口的位置,一个身形瘦削的高个头男人站在那里。“司徒轩,你终于来啦!”
女人见男人朝她走来,撒娇地挽上男人的胳膊。她一面把玩着自己的卷发,一面煞有介事地说:“难道说,医院里权力最大的不是院长?”
“既没预约,也没院长签字同意的文件,自然,我们也只能按规矩办事。”
易茯苓的话才说完,女人立刻变了脸色。“就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是个医生!”
“你说什么呐,什么叫‘就你这样的人’!我告诉你,我们易医生可是咱骨科里年轻有实力的美女医生。她如果不是为人太过低调,又被外调一段时间,也许现在她已经是主任医师了。”
张敏气愤地叉着腰。“而且,我已经多次强调,这里的天台是不对外开放的。更别谈,借让出去给你们剧组用来拍摄。”
“那就是没得谈啰?”
女人试图直接越过张敏,不料,竟被易茯苓和司徒轩同时伸手拉住了去路。四目对上的那一刻,二人彼此的心内同时闪过一个疑问:在哪里见过?司徒轩率先回神,立刻松开他的手。易茯苓见此,也不再继续抓着别人的胳膊不放。她看着他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对那女人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剧组拍摄需要赶进度,希望易医生能够理解。至于谭院长的签字批文,稍后,我的助理会拿来给你们的。”
张敏想要回答的时候,却是听见易茯苓淡淡的嗓音里透出一丝笃定。“那就等你助理一会儿。”
“喂,你这医生怎么听不懂人话啊!他可是司徒轩,国内顶流明星!”
一旁的女人没有忍住,十分嫌弃地瞪着易茯苓。“那又怎样?现在他的手里可有谭院长的签字批文?”
“你!”
那些等在台阶上的工作人员见此,也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其中一位扎着棕色高马尾的年轻女孩,更是直接走到易茯苓的面前,梗着脖子怒火冲天般就要扬手打她。所幸,易茯苓躲得快。而那年轻女孩再次扬手试图打人的时候,易茯苓已紧紧抓住她的手。“忘记说了,那个是监控。”
易茯苓放开女孩的手,指了指通往天台那扇门的顶部。规律闪烁的小红光点,似乎在此刻,终是有了让在场人群噤声的功能。“一旦拿到院长签字的文件,你再去把赵医生和文医生叫醒。算算时间,他们也能补上4个小时的觉。”
“可你……”张敏欲言又止。“没事。我先下楼买杯咖啡。”
见人离开,张敏不免心疼得小声嘟囔:“人一夜没睡,刚下手术台,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地方,又被你们……”听到这话,那位被人叫作司徒轩的男人,将目光从楼梯转角的安全出口收回。他再次附耳对身侧的女人悄悄嘱咐了两句,然后,他也离开了。晚上7点半,易茯苓骑着电动车来到郊区一间顶级私人会所的大门口。紧随她的身后,迎来一辆劳斯莱斯幻影。从主驾位上走出一个装扮精致的漂亮女人。“把这个电瓶车跟我的车一起停到车库。”
女人把手中钥匙丢给一路小跑过来的男服务生。然后,她主动拉起易茯苓的手便往会所里面走。“你先随我去顶楼的休息室,衣服和人,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
“不过,我是没有想到,你这次居然肯答应外婆来参加鼎蔺集团的晚宴。”
说话的女人是易茯苓的表姐,名叫苏意珊,只比易茯苓大3个月。她的母亲,是易茯苓的大姨易芸璋。而易芸璋,眼下正是易氏集团的大总裁。过了一会儿,苏意珊看着从休息室内变装出来的易茯苓,双眼弯成了小月牙。“你要是每天都这样的打扮,我估计,外婆得笑得合不拢嘴。”
易茯苓耸肩,有些别扭地看着身上的晚礼服——剪裁得体的小黑裙及膝长度,收腰的设计更让她的身材曲线展露无遗。参加晚宴的人很多,与几个相熟的长辈打过招呼之后,易茯苓便寻了机会拿着一些吃食走出二楼的宴会厅。苏意珊见她这样,倒也没有追出来。易茯苓端着餐盘坐到过道一侧的座椅上。刚坐下,没吃两口东西,她就隐约听见从旁边的房间内传出几声女人的娇喘。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立刻起身准备往回走。而这时,那道房门从内打开,一个身形高挑的漂亮男人、不假思索地冲她喊了句:“你是Lisa的朋友?那正好,你去给她买包卫生棉送过来。”
竟然是他!易茯苓认出对方就是医院楼梯口假笑眼的大明星,一时脸上的嫌弃没收住,狠狠地白了对方一眼,便直接回了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