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的阳光早已不像酷暑那般炎热,午后一过,天台上的风就毫无顾忌地释放凉爽的善意。易茯苓很是喜欢这个时节的风,每次午休时间,就会偷偷往天台上跑。“你果然在这里。”
听到熟悉的嗓音,易茯苓张开眼看向来人。竟然是他!她掩下心内的意外,乖巧地叫了声:“姨夫,您怎么过来了?”
苏志一脸慈爱,将心中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自打你中枪住院开始,我就一直忙于集团事务,拖到现在才来,已经很不该了。虽然你璋姨和外婆都能理解我的难处,但身为长辈,苓苓,会怪我的迟到吗?”
易茯苓面色如常,心内却早已对苏志的话有了其它的感受。忙于事务不假,但同样忙碌的司徒璟却能每天抽出时间来医院。她并非计较前来探病的态度,而是觉得自己不该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如此糊弄。可以不来,但别敷衍地找个蹩脚的借口。“怎么会呢,姨夫。”
“没有就好。”
苏志浅笑,走到易茯苓的身边。他凝上她,眸间闪过一抹沧桑,像皑皑白雪覆盖的高山松木,固执又坚毅地在岁月长河里熬过每一场大雪纷飞的日子。有那么一刻,他神情枯槁得像个老人。“姨夫?”
易茯苓担忧地叫了一声。“啊?噢……”苏志收回视线,暗中整理有些失态的神情。说:“我听妈说,开枪打你的那个人,是个女人?目标其实是冲着大K去的。你啊你,怎么那么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就直接挡在别人的身前,不怕自己有个万一,害我们一家子人担心吗?”
“事发突然,来不及想太多。”
易茯苓尴尬一笑,说:“下次不会了。”
对于易茯苓始终一副淡淡疏离的姿态,苏志看在眼底,别扭在心上。曾经,他忌惮过这个长相与易澜岚丈夫极为相似的女孩,也始终觉得他的子女没有她优秀。一个从小就被他暗中算计和打压的女孩,眼中竟然看不出来一丝对他怨恨。如果不是太能隐忍,试问,是没心没肺的大度?相较而言,苏志更相信他自己的直觉。所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松懈对易茯苓的防备!寒暄过后,见苏志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易茯苓便大着胆子试探地问道:“姨夫,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对我讲?”
苏志嘴角弯起,肯定地说:“我家苓苓,就是聪明。”
“情况是这样的,最近你璋姨和珊儿好像对彼此有意见。我呢,虽说也算是一家之主,但你也是知道的,这俩母女的脾气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谁也不愿意先低头。我跟子涵,现在每次回家都要小心翼翼。”
“我知道,你跟珊儿自小就玩在一起,年龄又差不多。很多不方便告诉长辈的小秘密,两个人之间也都分享得很顺畅。今天呢,我就拉下个老脸,特意来找你,希望你能帮帮我。家和万事兴嘛……”易茯苓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是细细品味苏志说的这些话。倒也不是她不愿意去做这个和事佬,反而是因为让她出面的这个人,苏志,太过反常了些。以往苏意珊与易芸璋母女二人大吵大闹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但那个时候的苏志,倒更像个冷静又捎带了些许嫌弃的旁观者,别说上前劝解,就连呆在现场观看的时间都很短。小心翼翼,就更不可能了……“怎么,不愿意?”
“不是。”
易茯苓摇头,假装精神不济地说:“可能是站外面太久了,伤口有些难受。”
苏志明白,说:“赖我,险些忘记你还是一个病人呐。”
一个成功婉拒挖坑,一个成功获得试探结果。两个人各怀心思地走下楼,默契地没有再提天台上的见面一事。回到病房没多久,易茯苓见到拎着公文包而来的严勋。他摘掉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自来熟地解下领带,与放在肘间的灰色外套一同挂到了病房内的落地衣架上。见此,易茯苓笑而不语。真是个令人生不起气来的家伙!“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竟然把严家最有潜力的严三少给吹来了?”
邀请严勋落座阳台的折叠椅,易茯苓亲手给他冲泡了一杯拿铁。当她端来时,收获严勋一记媚眼撩拨。“我听璟少说过,易三郎泡的咖啡很好喝。没想到,我今天这么荣幸,可以品尝到传说中的美味。”
“传言不可尽信喏。”
易茯苓坐下时,眉头微微皱起。随着自身动作的幅度和呼吸的用力拉扯,她的伤口总是会经常性地提醒着自己仍然是个病人。严勋将一切纳入心底,面色如常地起身走去茶水间,给易茯苓带来了一杯温开水。“我最近需要熬夜处理的事情比较多,介于一杯咖啡的量,可能提不了什么神儿。这杯,也归我。”
话说完,他把她面前的咖啡挪到自己的位置,然后,给她留下那杯新倒的水。大剂量的咖啡因才会使呼吸加深加快!易茯苓心内腹诽,却很感谢严勋的体贴。“那,大忙人,找我什么事?”
易茯苓打着哈欠,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最近大脑容易缺氧。”
本想借由咖啡提神,又不能再把严勋面前的咖啡抢回来。一时尴尬的她,笑得跟个二哈一样。“春困、秋乏嘛,能理解。”
严勋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修长的手指却已经在随身的公文包内拿出两份文件、放到易茯苓的面前。说:“上面这一份,是司徒璟的股权转让书;下面那一份是易董签字同意,提前解除代理经营的意见书。两份都需要你的亲笔签名,然后,明天就能生效。”
“什么?”
易茯苓急忙查看文件,脸上的神色随着文件里的内容而变化。忽而,她抬头看向严勋,举着那份股权转让书问:“他为什么要将天舒集团30%的股权用赠予的方式转让给我?”
严勋没有回答她,而是隐晦地提醒她,说:“也许,这是最好的守护方式。本来,今天我应该是给你带来三份要签字的文件,中途出了点小变故,晚点时间,我会再来一趟的。”
“三份?”
易茯苓彻底懵圈,直觉告诉她,司徒璟甚至于眼前的严勋,肯定有事瞒着她。“那另外一份文件,是关乎哪些内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严勋狡猾一笑,端起咖啡悠哉地喝起来。见易茯苓迟疑着不曾动笔,他还不忘催促地说:“签吧,以后,你就会习惯的。至于,代理经营嘛,个人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你可以将它指定给我或者是司徒璟来代为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