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军的伤兵这样,辗转于沟壑之间,随时都可能成为路边的饿殍,但是他现在却无能为力,他只能暗自为这些弟兄们祈祷,祈祷他们能安然回到家中,从此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永远也别像眼前的这个第十军的伤兵这样。吕小山用他们随身带的一个铁饭盒烧了些开水,给他们的水壶灌满,放在河水之中放凉,有用他们的铁饭盒煮了一些米粥,同时把村民送给那个伤兵的半罐菜粥也在篝火边煨热,以防天热这菜粥放馊了。另外他还拿出一块路上买的腊肉,用锋利的小刀削下来一些肉片,丢入到铁饭盒的米粥和菜粥之中,撒进去一些盐,又把从河边采来的洗净的野菜还有附近树林里随手采的一些可食用的蘑菇丢入饭盒和瓦罐里面。于是很快空气中就弥漫出了一股浓郁的腊肉和蘑菇混合的香味,连方汉民闻了都觉得有点食指大动了起来,肚子里发出了咕咕噜噜的声音。而那个昏睡中的伤兵,可能在睡梦中也闻到了这股香味,鼻翼不自觉的抽动了起来,过了一阵之后,他居然睁开了眼,一骨碌就坐了起来,用力的抽着鼻子惊呼道:“什么这么香?”
方汉民看着他坐在旁边笑着说道:“兄弟,你醒了?这是我们煮的粥,一会儿就能吃了!”
这个伤兵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吃了一些菜粥,又睡了一觉之后,精神变得好多了,人也有了点力气,居然直接就双膝着地,用剩下的一只左手撑着地面,朝着门外正在煮粥的吕小山爬了过去。方汉民连忙站起来,去搀住了他,把他从地上搀起来,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山上也凉快了一些,于是他便搀着这个伤兵走到了门外篝火处,让这个伤兵坐在篝火旁边。吕小山把装着菜粥的瓦罐从篝火旁边挪开,放在一旁,对这个伤兵说道:“先别动,太烫!烫伤了可别怪我!”
说着他又把村民送的两个菜饼掰成拇指大小的块,丢入到瓦罐之中把这些菜饼泡软泡烂,还不时用一根干净的木棒搅动着,让菜粥凉的快一点。而那个伤兵则直勾勾的看着瓦罐,脸上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不停的用力的吸着口水,要不然的话,口水哗啦一下就会顺着下巴流下来。方汉民让他先喝了点水,补充一些水分,想要跟他聊几句,问问他这一年来是咋挺过来的,但是这个伤兵就仿佛是跟傻了一般,两只眼始终都直勾勾的盯着吕小山手边的瓦罐,对方汉民的话充耳不闻。方汉民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暂时作罢,等着瓦罐里面的菜粥凉下来,而那个伤兵终于忍不住,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道:“凉了吗?我饿!”
吕小山用木棒在嘴边试了试温度,还是烫的嚯嚯直抽凉气,扭头道:“再等等,一会儿就凉了!这儿有点菜饼,你先吃着!”
说着他把剩下的一小块菜饼递给了这个伤兵。这个伤兵伸出仅剩下的那只左手,一把就从吕小山手中夺过了菜饼,像是饿狼一般,立即塞入到嘴里大嚼了起来。结果他吃的太猛,菜饼本来里面麸皮就多,又有点干,他随便嚼巴了两口,便吞了下去,结果当场就被噎的直翻白眼,用光秃秃没有了手的断腕,在自己的胸口敲打着,想要把噎在嗓子眼里的菜饼顺下去。方汉民看他噎的直翻白眼,赶紧把水壶递过去:“喝一口,喝一口顺顺!别噎死了!”
伤兵把剩下的一点菜饼放在腿上,赶紧接过水壶,猛灌了两口,伸着脖子这才把喉咙里的菜饼给吞了下去,放下水壶连忙就又捡起了菜饼,开始大嚼了起来。这一小块菜饼,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他三口两口就吞了下去,然后又直勾勾的盯着吕小山脚边的瓦罐。吕小山无奈的又试了试瓦罐的温度,没好气的说道:“你倒是慢点吃呀!这还烫着呢!”
“不怕不怕!我不怕烫!”
这个伤兵连忙说道,说着就伸出了他的手,向吕小山讨要瓦罐。方汉民起身去捧起了瓦罐,试了试确实有点烫,但是还是递给了这个伤兵,对他说道:“你慢点吃,都是你的!我们还有吃的,别烫伤了嘴,以后几天你就要饿着了!”
一听以后要饿着了,伤兵不敢乱来了,用缺失右手的断臂抱住瓦罐,烫的他嚯嚯直吸凉气,还把鼻子放在瓦罐口用力的抽着鼻子,闻着瓦罐里冒出的腊肉的香味。但是当他真真切切的闻到腊肉香味的时候,这个伤兵眼睛里开始掉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眼泪直接掉入了瓦罐里,接着他就两条胳膊也不管瓦罐还很烫,抱着瓦罐就失声痛哭了起来。“我都快忘了肉味了!这也太香了!”
伤兵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道。听着他的话,方汉民和吕小山都觉得心里面一阵阵的发酸,方汉民拍了拍伤兵消瘦的脊背,对他说道:“没事,没事,以后还会有肉吃的!别怕!”
这个伤兵抱着瓦罐,忽然间爬起来,又跪在了地上,把瓦罐摆在身边,重重的对方汉民和吕小山磕了几个头:“我谢谢二位爷爷!多谢救命之恩!今天要不是二位爷爷救我的话,我不是被他们打死了就是已经饿死了!我不傻,我知道!二位的大恩大德,我陈二狗都铭记于心!要是这辈子报答不了二位恩人,哪怕下辈子当牛做马,我陈二狗也一定要报答二位!”
方汉民没想到他闹出这么一出,于是手忙脚乱的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地上:“别别别!别这样!实话说,我们以前也是当兵的,看不得你被人这么糟践!这算不上啥大恩大德,就是路见不平罢了!起来起来,赶紧吃吧!这会儿饭该凉了!”
那个叫陈二狗的伤兵,哽咽着用断臂吃力的抱起瓦罐,左手接过吕小山递给他的一个勺子用力的挖着瓦罐里面的东西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