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后的寿康宫出来,天色也渐渐明朗了。地上还有刚才下雨的痕迹,不少宫人开始清扫宫道,低声交流着今日宴会上发生的怪事。听说那钦天监被雷劈死,众人虽然感觉匪夷所思,却都在心里暗暗猜测,对方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这才遭了天谴的。她们大多数都不知内情,也不知道贤妃借此想要陷害叶思的事,就只对遭雷劈这个事感兴趣。叶思从宫道上往外走着,耳边不断听着小宫女们的谈论声,嘴角始终挂了一层淡淡的笑意。不时有宫女抬头,看见那个身材纤细面容秀美的小姑娘,眼底便多了一丝亮晶晶的神色。“你们认识吗?就是那位叶姑娘……”有人开始低声谈论她。叶思的揽月阁名声大燥,自然也传到了宫里,再加上不少贵人都用揽月阁的胭脂,遇到心情好时,还会往下头赏赐一点,有些宫女们认识她,也不是怪事。“自然是认识的,叶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皇商了,还跟南安公主交好,能参加宫宴,可真是命好啊。”
有宫女便开始感慨,满眼都是羡慕。“哪里是命好,人家那是有本事,听说她是个孤女,能有今日的成就,实在不容易了。”
这个时代女子能走的路不多,所以像叶思这样,既能自己开店挣银子,又能将买卖做大,甚至做到皇宫里来,这在普通宫女的眼中,堪称传奇了。这些声音自然传入了叶思的耳中,她也只是淡淡一笑,连脚步都没停下,好像这些人讨论的并不是她似的。所谓的遭雷劈,在这些人的想法中,乃是天神显灵,她们又岂能想到,这其实是一出人为的事端呢?贤妃想借莫通的手将自己除掉,谢北蕴便很快想到了应对之策,并设法跟她快速沟通了下,所以才有了这一出戏。而这场大戏的开始,从她激得那个莫通登上神坛做法开始,就已经上演了。谢北蕴手下有不少高手,更是有身怀轻功之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往莫通的身上放点东西,自然不会被他发现。有人将铁片放到了莫通的鞋底,又把他手中的罗盘换了材质,这才引来了天雷……不过那个莫通并非无辜,他不仅帮着贤妃想害自己,之前也用类似的手段害过别人,皇上相信钦天监,所以并没有人敢公开跟他作对。所以他的死,对于一些心性纯良,不屑于宫斗的人来说,反而是好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之后她查出黄纸上的檀香墨渍,还有黄纸纸张材质不同,又让人查验字迹,都是她凭借留心观察,才找出的一条条线索罢了。叶思很快来到了宫门口,早就等在那里的端着赏赐的太监过来,跟着她出宫去了揽月阁。出来快一天了,玲珑她们也有些担心,直到看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天色渐暗时,叶琰和月儿也来了,就连整日温习功课的叶楷也随他们一起来揽月阁,跟叶思一起用晚饭。说起今日进宫的事,叶思也尽量捡着宫里有趣的事跟大家说,宴会上经历的那危险的一幕,一个字都没提。左右都过去了,何必让哥哥们跟着担心呢?月儿对皇宫里的一切都好奇,一个劲的问叶思问题,恨不得通过她的介绍,就将偌大的皇宫的情景都掌握清楚了。“小妹,皇上长得什么样呀?”
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天下臣民都是皇上的子民,但是那个能主宰一切的天子,对世人来说太遥远了,就像普罗大众仰望天神,既好奇又尊敬。“皇上……那自然是龙睛凤眼正气凛然。”
叶思想到那个满脸严肃,甚至还有些阴沉的男子,实在想不到用什么好听的话来夸他,但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月儿一听,眼底的光更亮了亮。“那妃子们呢?”
听说皇上后宫里的妃子,都是仙女一样好看,而皇上更是每年都会在天下各处选秀,想来那宫里的莺莺燕燕,该是让人看花了眼了吧?叶思额上闪过一条条黑线,尴尬的笑了笑,扯了扯嘴角道:“宴会人太多了,我……离那些娘娘们坐的远,也没看清……”月儿哦了一声,低头想了想,然后又抬起头来,像是还有七八十个问题要问。叶琰终于叹了一口气,将一块红烧肉放到了月儿面前的碗里,笑道:“这个肉热着好吃,凉了就没味道了,你快趁热吃了。”
月儿一愣,低头看了看,碗里那块肉闪着油光,确实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这才不好意思的朝对方笑了笑,用筷子夹起肉来放到自己口中。叶思则朝自己四哥投去一个感激的神色,也低头吃起饭来。一场秋雨一场寒,下雨过后天气越来越凉,眼看着穿在身上的衣裳一件件变多,而秋试也就剩三两天的时间了。这一日叶思安排好揽月阁的事,补上了一些胭脂,便让玲珑看着店里,自己则去了后院。走到房间后,从针线箩筐里拿出来一对厚厚的皮子,然后用针线在上头缝起来。她的针线活不好,缝得不快,却异常认真。将皮子的毛边认真卷起来,里衬则用了柔软贴肤的纯棉布,又在上头绣了一棵歪歪扭扭的竹子,然后歪头打量了那刺绣几眼,眸光流光璀璨。绣的太认真了,她都没意识到门口已进来人。“小妹,这是给谁绣的?”
进来的人是月儿,最近她跟叶琰经营熟食铺子,二人的感情日益亲密,就连称呼,也随着叶琰一起,叫她小妹了。叶思一愣,这才冲她笑了笑,然后挪了挪位置,让她跟自己一起坐在床沿上。月儿顺势就拿起她已经绣好的那个皮子上,端详了一阵,抬手捂了捂嘴,笑道:“谢大哥的身量高,穿这个羊毛护膝,正合适。”
很显然,她以为叶思是给谢北蕴绣的护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