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然记得叶思这个小姑娘。前些时日,钦天监莫通就是诬陷这个小姑娘是妖星,这才被雷劈死的。况且,蕴儿不答应自己给他赐婚,不也是因为这个叶姑娘吗?他刚开始确实相信叶思只是个普通民女,就算给内务府供应胭脂水粉,勉强当了个皇商,也不过是熟知女儿家的心思,制作的胭脂好些罢了。可如今,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巧玲珑年轻貌美的丫头不简单了……叶思知道皇上多疑,但脸上却没现出害怕的神色,反而微微一笑道:“皇上,民女斗胆,想替您切一下脉。”
皇上听了她的话并没动,眼神虽然看在她的身上,但眸光却像是要透过她那单薄的身子,看到她心里去似的。叶思微微抬脸,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来。谢北蕴见皇上不动,眉头皱了皱,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叶姑娘会医术,她想给您切一下脉,也只是想了解病情,好针对用药。”
皇上听见这话,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像是在怪他多嘴。自己不过是停顿了一下,想看看这个小姑娘的定力罢了,这蕴儿竟比叶姑娘还沉不住气……“好吧,你过来。”
他终于沉沉开口,叶思赶紧从随身带的小药包里拿出药枕,过去后恭敬的将其摆在桌上。皇上将胳膊放在上头,即便是在抬胳膊的间隙,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依旧在叶思的身上打转。若是旁人,就算再有定力,也是顶不住被皇上近距离如此打量,但叶思只是姿态越发尊敬了些,连眼神都没有到处躲闪。很显然,这是个稳得住的丫头,皇上心里得出定论,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忧心。叶思将三指放在皇上的腕脉上,细细感受着对方脉搏的跳动。殿中寂静,谁都没有说话。殿中章院首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但是在几个医术精湛的老太医的心里,对这个冒冒失失来给皇上诊脉的小姑娘,很是不屑。虽然是晋王带进来的,但光看那小姑娘的年纪,怕是药方都没背全,皇上的病连好几个太医联合会诊都治不好,她能有什么主意?叶思的眼睛微微闭了闭,随后终于睁开眼,眸底多了一丝笃定。“怎么?可是诊出朕是得了什么病了吗?”
皇上似笑非笑的开口,心想当着太医们的面,这丫头若是敢乱说,他一定决不轻饶。叶思嘴角微微一勾,不疾不徐道:“自然,皇上这并非单一的病症,有心脑血管方面的症候,还有神经衰弱,想来太医们开的药方过于温和,不敢给皇上用虎狼之药,多用滋补的草药,所以滋补过量导致闭气,吃再多的要也无效。”
皇上还没说什么,几个太医互相递了递神色,看向叶思的眼神便带了一丝不满。章太医作为院首,此刻也顾不得会惹皇上生气,眉头一皱便怒道:“你这个丫头,刚才老夫忍你好一会了,如今听你这话,就知道你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
叶思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必然会惹怒太医,但是自己要做的这件事势在必行,也顾不得许多了,更何况她说的那些话,确实有依据。章太医冷哼一声,道:“皇上是头风,最近不过过于劳累导致头风加重,再加上前几日吹了风,才越发严重的,跟什么血管什么神经的,有什么关系?”
说到最后,他气得胡子都哆嗦起来了。真是见鬼,他行医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听过这些词,可见都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仗着有晋王护着,在这里杜撰罢了。“您说的都是表面症状,可归根结底确实是心脑血管有了病症,皇上闻不得刺激性的气味,也是神经衰弱的一种表现罢了,我既然敢这么说,就保证能治得好。”
叶思一步也不让他。“哼,大言不惭,不过是看到皇榜,上头说要重金延请名医,你这才为了名利二字来碰运气,我猜你所谓的给皇上开的药,只求无过不求有功,若真想治好,还得我们几个老家伙继续探讨,方能缓解皇上的头疼一二。”
章太医旁边的那个太医斜睨着叶思,话里话外还是在说她沽名钓誉。谢北蕴见两个老家伙不断的为难叶思,早就忍不住了,听见这话一瞪眼珠子,好像下一刻就要抬脚将他踢出去。只是叶思提前扯了扯他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位太医说话确实不好听,但只因他的话不顺耳便动粗,倒是显得自己无理在先了,怕是到时候还要被对方扣一个恼羞成怒的帽子。她将心思放在心底,脸上笑得温温柔柔,对那个太医柔声道:“大人,民女经营的是胭脂铺,并不是医馆,也没有在外行医的想法,所谓图名声一说,可是不通了。”
那太医一愣,自知失言,不甘心道:“那你就是为了赏银。”
叶思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嗤笑一声道:“大人可知道我的揽月阁一个与的进项?”
那太医刚才在皇上面前失言,此时脸色不太好看,被她没头没尾的这么一问,更是莫不着头脑,没好气道:“这个我怎么知道?”
区区一个胭脂铺,顶破天能挣多少钱?再说了,他有没有去揽月阁看对方的账本。叶思忽然敛住笑意,冷声道:“我揽月阁虽说不大,可里头的化妆品都是用的极品材料调制而成,最贵的精华露便有几百两银,每月进项少说几千两银,只要岁末按照规定上缴税银,我便能安安稳稳的挣银子,何须要冒着危险,来皇上这里挣赏银呢?”
她这么一说,那个太医更是脸色通红,再也分辨不出一句来。本来就是不满她质疑太医们的药方不对,他这才故意说她是为了名利而来的,如今对方轻松就将名利二字都抛开,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他的年纪都快能做叶思的爷爷了,没想到就为了一句负气的话,将自己的心胸显得还不如一个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