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个车夫彻底慌了神,一边拦着这个不让捡,一边拦那个不让抢,奈何抢夺的人多,根本就没人理会他。而之前出手的那个男子,此时早已没了去向。混乱的情况并没维持太久,因为远处已经有巡逻侍卫赶来的声音。随着刀枪剑戟贺家脚步声的接近,有人高喊道:“官兵来了!”
然后人群便瓮的一声,四处散去。而那些官兵赶到时,只有一地的狼藉,还有些被踩踏误伤而走不了的百姓。地上八九成的金银珠宝都被抢夺一空,但当时情况紧急,马车车厢下面,犄角旮旯处,还有些零散的银子。被马踢翻了的锅里滚出来的糖炒栗子里,居然还混杂了几颗珍珠。官兵赶来看到这一幕,顿时高喊道:“所有人不准动!”
立即有官兵看准了怀抱金银珠宝仓皇急窜的百姓,脚步飞快的追过去,胆大的自然没命的跑,胆小的则当场将珠宝放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饶。若是一般被抢的人家,一看官兵来遏制抢夺财宝的百姓,早就上去哭诉陈情了,但那个车夫看到官兵,却比看到强盗还害怕,眼珠一转起身就要跑。可惜周围已经被封锁起来,更有官兵见他神色瑟缩,断定为此件事情当事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大人你看,这是什么?”
剩下打扫街道的几个官兵,则从碎裂的马车车厢里找出了几张纸条,递给官兵头子。官兵头子一看,脸上顿时大吃一惊,然后十分惊愕的看了看那个车夫,问道:“你是何人?”
车夫知道事情败露,但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肯说。旁边有刚才没抢到东西的百姓,见到官兵来了,顿时又凑了上来,指着车夫道:“这位小哥就是赶车的,哎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被抢了那么多好东西,回去可怎么跟他家主人交代啊。”
“就是,你看这人都吓得不会说话了。”
百姓们只知道车里金银珠宝数量惊人,并不知道背后的事,顿时将车夫之前纵马吓人的事抛在了脑后,此时对他只有同情。这时被车夫踢伤的那个卖糖炒栗子的小贩出来,满脸痛楚之色,跟官兵诉说刚才的事,并要求让那个车夫陪他的栗子钱。他被人抢了银子是他自己的事,自己又没抢到一文钱,可被他的马踢翻了一锅栗子啊。“要我说呀,你赶紧赔人家的栗子钱,然后逃命去吧,丢了这么多银子,你家主人不会饶了你的……”还有好心人见那个车夫可怜,又想着栗子小贩无辜,试图过去给他出主意。赔点栗子钱并不多,总比被他家主人知道后,将他打死的好。“哼,他走不了了。”
官兵紧皱眉头,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纸条,听见那个百姓的话之后,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车夫眸底的神色,已经变得木然。官兵头子眸底现出凝思。这时又有人从墙角处捡到了一张同样的纸条送过去,刚才那纸条被风吹到了远处,他一边往官兵那边走,一边低头念着上头的字……“汤大人掌管户部辛苦……小小年礼不成敬意……”那人念完后看着下面的印戳,喃喃道:“谢辞私印……”“拿来!”
官兵头子一听,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大喝一声后几步过去,将纸条抢在了手中。然后恶狠狠的看着那个将纸条上的内容念出来的人,目光冰冷如箭。那人一脸无辜,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倒是周围有不少明白人,听见他的话后脸色巨变,然后目光警惕的往后退了退,同时瞅着周围可有没有空子能脱身。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还有的胳膊上还挎着菜篮子,往外围走了一段距离后,仍在远处封锁的官兵还不知道纸条的事,搜了他们的身上,并无被抢金银后,也便放人了。等官兵头子反应过来,再想通知远处封锁的官兵时,已经来不及了,听到内情的不少人都已不知去了何处。官兵头子一狠心,只能让人通知就近的巡城衙门,然后将涉事人等都带回去,包括那个一言不发的车夫。等人群散去,街上顿时冷清起来。这冷清中,隐约还带着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样子。果真是一场大热闹……叶思在楼上看的眼珠都不错一下,直到街上恢复了寂静,她这才回头看向谢北蕴,目光中含了问询之意。虽然刚才她没看见纸条上的内容,也没听见百姓念出来的话,但是仅凭下面的情形,就将事情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这定是谢辞给各位官员的年节礼。按说年下官员之间互相送礼聊表情谊也是正常,可谢辞是皇子,给官员送礼,就另有深意了。更何况,那一马车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可远超了世人对年礼的里理解限度了。这跟官员行贿有什么区别?不管哪个朝代,都是忌讳结党营私的,谢辞这件事闹大了,恐怕不能善了。谢北蕴知道她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这件事就是他做的,是他提前知道了谢辞最近在忙着联络朝臣,所以提前在他府上的马车经过的街上,设计了一出好戏。他昨晚让人潜入了谢辞的府邸,亲眼看见对方指挥下人们装车,但是并没声张,只是去了马厩,将好几个马鞍上都按了一颗钉子。那钉子并没有插透,只是随着马车颠簸,钉子头会一点点的下移,所以才能当街惊了马,牵出这件事来。他其实能用更快的方法让谢辞吃亏,做得这么麻烦,就是为了让叶思亲眼跟自己来看,好提前让她高兴一下。然后,他回头冲着门口,说了一句,“把消息放出去吧。”
很快,门外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声音,“是。”
当天,当朝三皇子谢辞的马车当街被抢的事,就被传扬的到处都是了。在这个谈资匮乏的时代,百姓们因为邻居家偷了人家东西被罚,都尚且要议论好几天,更何况,这还是遥远的皇宫里,高贵皇子给下面各位官员送礼的奇闻,再加上有不少现场围堵了事件发生的百姓,就更将这件事眉飞色舞的描绘了出来。叶思知道,经过今天这件事,谢辞从此,将会臭名远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