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在问案吗?”
叶思眉头微微蹙起,眼神轻轻扫了县令一眼。只是这轻微的一个眼神,就让对方有种陡然低了一头的感觉。县令目前试探不出对方的深浅,但就这个眼神,莫名让他有些激动,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童路。童路也一直在观察叶思二人。根据他的惊艳,这女子虽然并不张扬,却有一种高贵的内敛气质,若她真是从京中来的,那八成就是了。还有她旁边这个被她称为兄长的男子,修长挺拔,浑身气势阳刚,有种在沙场中历练出来的韵味。总之,这两个气质如此突出的人出现在白沙村,确实让人没法不注意。县令见叶思微微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也知道他问的那句话有些不妥,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然后,他才看向地上跪着的宋婶子,又看向一旁跟来的宋大叔,恢复了县令的模样,淡淡道:“你们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便信手站定,眼睛的余光还扫了周围一圈。不少村民都围了上来,连正在干活的短工都忍不住凑过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童路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却在耳中将听到的这些声音都过滤了一遍,认真挑选着他想知道的信息。终于,他嘴角微微挑起,冲县令使了个眼色。刚才在众人的说话声中,他已经知道了这位叶思姑娘是白沙村人,两年前去了京中,最近几日才归乡祭祖……这就够了。县令的神色也越发恭敬起来,看向叶思的眼神,开始带了一丝卑微讨好。叶思心里暗暗叹气。不想表露身份,就是担心惹上各种麻烦,谁知还是被这个县令给猜出来了……叶墨也看出县令已经认出了小妹的身份,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扫了一圈,瞬间爆发出来的威严顿时让人不寒而栗。宋婶子骂人是真,叶墨打人也是真,此事看起来没那么多弯弯绕。只是,县令大人一直不表态,反而对打人的这一方格外客气,看都不看被打的那个。“郡……姑娘,你说这事……”此案若是放在平时,都会判打人者多少给几个银子了事。但是这回他面对的不是一般人,可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啊。他若是将案子断的不好,别说妄想攀附郡主了,不被对方记恨就不错了。好不容易有个跟郡主见面的机会,他可不能这样浪费了。就在他试探着问叶思的时候,宋婶子和宋大叔不愿意了。宋大叔拧着眉头过来,气呼呼道:“大人,俺媳妇是被打的,您看看这地上的血啊,您看看……这就是那两颗后槽牙……”这个汉子虽然跟宋婶子夫妻关系不好,但媳妇被打了,他若是连吭声都不吭,那也太不是男人了。再说他总觉得今日县令大人有些奇怪,莫非他见叶思等人来自京中,可自己是在田里刨食的农夫,想偏袒他们?“啧!”
县令见他凑上来,眼底的笑意顿时消散,怒道:“少啰嗦,本官断案也不能光听你一家之言……”说着,依旧看向叶思,脸上又换了那副温和的笑意。这回,就连旁边的村民都觉得不对劲了。村长也被人叫了过来,此刻慌忙行礼问安,然后便退到一边,等他的命令。县令也不看他,好像这里所有人都不存在,而他的眼中就只有叶思兄妹。村民被这个县令变脸的速度吓到了,此刻纷纷交头接耳,将声音压得很低,但是那一双双眼神中却透露出很多信息。他们虽然没见过县令,但是也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像对方这种身份的人,在外很是注重名声,就算有心偏袒哪个人,也不会让人轻易看出来。可是此刻,他偏袒叶思等人的意图很是明显,都明晃晃的挂在脸上呢。是什么原因,让一个郡县之主丢了理智,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如此失态?“大人,此是小事,她虽骂人在先,但我们为了平息事端,也愿给她点药费,不如就做个见证,此事就此作罢吧。”
叶思终于忍不住了,她宁可给银子,也不愿看这个县令一眼了。真担心他一时情急给自己跪下,行郡主的跪拜之礼。县令一愣,这才意识到叶思说了什么话,脸上终于有了别的神色,点头笑道:“好,此举甚好。”
童路微微皱眉,轻轻靠近他,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同时,让衙役将附近的村民都赶得远了些,省的往后传出对县令大人不利的消息来。大人就算想讨好郡主,也要注意分寸,这回他可是失态了。等人都走远了,只剩了叶思兄妹和宋婶子夫妻,县令的理智也回来一些,挺直腰板道:“既然动手者愿意出银子了事,那便出个买药的银子,本官作保,此事算了罢。”
宋婶子虽然不忿,但一听有银子可以拿,当场便道:“民妇要二十两!”
叶思随便给一个安窗户的木匠赏钱,都有十两银子呢,她都被打掉了两颗后槽牙,怎么不得二十两?叶墨拧眉,冷哼道:“你还真敢张口,也不怕闪着舌头。”
这个妇人是看自己有银子,借机来敲竹杠来了。他们就算再有钱,也不能当冤大头啊。“我……我被你打的脑仁疼……还要去京中大医馆瞧病……这来回人吃马嚼的……”宋婶子好像已经看到二十两银子在她眼前晃了,此刻也感觉不到疼,只想快些拿到钱,一个劲的诉苦起来。叶思跟叶墨对视一眼,二人眼底都有些无语。最后还是叶墨大手一挥,从怀中掏出两张十两银子一张的银票。他俸禄不多,但回来时叶思硬是塞给他一些,本想等返回军营前,在给小妹放回去的,这会子只能先给那个敲竹杠的妇人了。不是他怕被讹,是知道小妹的身份不易暴露,想花银子快些了事。刚要给那宋婶子,眼前便一花,县令直接将他的胳膊压下,怒视地上的人,喝道:“好个贪婪无度的妇人!寻常被打赔付不超过五两,你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两?这是讹诈!”
县令的气势,顿时将宋婶子吓住了,连宋大叔也颤巍巍跪了下来,口中连连求饶。她是想发财,做梦都想。但是若为此蹲了大狱,可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