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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黑白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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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不知何时,早围满了蓝袍道人,其中两个,还身着紫衣。尘世道者信仰老子西出函谷关时,守城史伊喜看到东方有紫气三千里向西而来。故“紫气东来”所成的颜色,在道门中最高贵之色。紫袍最高等阶的法师才能穿。想来这发色一黑一白的两个道人,就是三清门最高阶法师之二。暮魂抬眸,眉宇冷寂。目光淡淡扫了一眼紫袍道人手中之物,知黑发手中那圆者光华熠熠,上有符文流动的,应是玉虚宝物太极八卦镜;而白发背后那修长方正,隔着布帛都能感到森然寒气的,大抵便是李靖留下的天罡无极刀。相传此太极八卦镜为上古伏羲观物取象后,以女娲炼成的补天石所作,也有说,封神之战时老子曾借给阐教门人的太极图,便是其所化。镜内报含阴阳两极天地,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两仪又生少阳、老阳、少阴、老阴四象,四象于天地中变化生成八卦,分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个乾坤位界,但凡困入,少有逃离者。当初伏羲将此镜铸成后,安置于不周山头,以防再有祸端从此生起。后来几经变化,落入玉虚门徒手中,封神完成,也流传了下来。而天罡无极刀则是昆仑金仙度厄真人赐给徒弟李靖的兵器,虽不比燃灯道人给他的玲珑舍利子黄金宝塔,但能变换千万形状,且一旦祭出,可化三十六把天罡刀,内含三十六颗星辰之力,气势万钧无人能挡。后来李靖随三子肉身成圣归入神祇,天罡无极刀流入凡尘玉虚,也成为镇派法宝之一……暮魂遂面上冷静,心中却是起伏不已。且不说这两件上古法器难以应对,她更担心的是,既然三清门又重新找到自己,那留守西山的姐姐、书生还有雪风他们,不知情况如何……要知三清在天下道门中最是狠辣,而以姐姐嫣魂的修为,更是一个天雷都接不下的……这样想着,便不由越发焦急,也将斩妖剑化出,散发着月华般清冷的光。“玉虚五百多年不上太华,怎么今日就不再怕得罪西华帝君了?”

她语气嘲讽,眉眼带着无限轻蔑却依然绝美,叫一众道人不少看得发愣。那紫袍白发者闻言冷笑,看着花妖手中兵刃,更加双眸狠厉:“你夺我师门法宝,杀我师弟,还伤他精魂,叫他来世痴傻庸碌,以为躲进这太华山中,就能高枕无忧么?”

暮魂不由暗暗吃惊。她当日分明将老道灵气吸了个干净——就算有些许残羹,以他的道行,不过个百十年根本不可能重新聚集成魂魄走入轮回。怎么眼下三清门怒而追上太华来,却只说自己伤他精魂,来世痴傻?如此看来,对方还并不知她吸纳灵气之举。一时不解,但也自然不可问询,顿了顿,淡淡回答:“是你三清门欺我在先,怪不得旁人。”

她对姐姐他们的处境心怀隐忧,便也不打算过早出言激怒。说话间,不经意细细观察着道人神态反应,以便做出判断。一边黑发老道轻笑一声,手中八卦镜符文转动,明显要动手就在刹那之间。“小小妖孽,口出狂言。岑将子修行好高骛远,行事又急躁冒进,是而轻敌,才为你所杀。本尊这八卦镜中,还留有五百年前梨花之血,今日便让你步桃花先辈后尘。”

原来梨花明君被救下后,果然又在山外被玉虚门所杀,准确地说,是死于太极八卦镜下。而对方如此高高在上,以师门杀灭梨花明君炫耀,却对自己的姐姐只字未提。叫暮魂便知晓,三清众人定是见岑将子久久未归,这才派弟子查探,只得几缕痴呆残魂,故而黑白双老出山,愤极追杀上太华,明显刚遇到自己出庙,必定还未去西山找群妖麻烦。她心中安稳不少,也抬眸看着那随着符文转动,流出的八个卦象虚影。从前桑姥姥说过,三清门近五百余年行踪诡秘,其人其事一概不知。但其传统,八卦镜、斩妖剑、天罡无极刀、正阳葫芦,四件镇派法器由四位首席法师所有,按其修为年纪,序齿而列。之前被攫取灵气的老道,是拥有斩妖剑,位列第四的岑将子。眼前两人明显分为左右,一者八卦镜主困杀,一者天罡刀主斩灭,进可攻退可守,相辅相成,应当是并二三位。如此,便还有一位持正阳葫芦的真正首座未曾露面。而只是相对直觉,暮魂便知当日清湖畔的岑将子,与眼前黑白双道相比,全然不是一个等阶。她默然片刻,抬眸道:“不知两位法师如何称呼。”

黑发老道闻言,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有兴致探听我三清之事——也罢,本尊便告诉你。本尊乃三清上圣玄博真人。”

说着,又指向身旁白发老道,继续讲来:“此乃我师兄,太清逍遥真人。”

好狂妄的后人,敢媲美先古阐教十二金仙的称号。但暮魂也知这两者都是修行百余年的超凡法师,便拿上古之物在二者手中,威力远超岑将子的斩妖剑。她不过转瞬思索,而后淡淡一笑,向对方道:“听闻贵派有一本代代相传的除妖图志,专录千年所斩之妖。”

玄博真人笑道:“你今日死,也能入谱。”

“小妖不胜荣幸。”

女子竟真微微一个俯身作礼,又慢慢抬起头来,神情含笑,“小妖临死前,不知可否蒙两位真人赐教,告知小妖排在何花之后。”

她说何花,明显知晓玉虚或者三清门千年追杀,唯紧追桃花后裔,也知那除妖志中,个个都是灵姬后裔。黑白真人倒丝毫不觉惊讶,只当此妖与先前斩灭的相同,都是桃花亲手培养,看来岑将子此番果真情敌以至身死灵伤,而这也确是三清守了五百年后,重新找到的第一个真正桃花后裔。她才五百年道行,竟能夺取岑将子的斩妖剑,把现隐弟子通通杀尽,看来此妖与桃花最是关联紧密,追查之事,当今有望……玄博真人不禁失笑:“你这妖孽死到临头,倒讲起规矩礼数来。怎么,到除妖志中,也要争个先后么?”

按照之前白袍判官所言,他出手相救时,只有明君和鸣樨当是最后两者幸存。明君死在八卦镜中,鸣樨消散在雪风眼前,只不知孰先孰后而已。但之前桑姥姥又说过,鸣樨消散后他们的师尊在姑射山独立十年,只有水仙玉宵远远陪伴。由此可见,鸣樨必定是之前培养的桃花后裔中,最后一个死去的。而暮魂其实,只是对辽远的桃花后裔们分外好奇,便欲多探听一分便是一分。更何况,她想知道鸣樨具体的死因,因为这与雪风必定相关——必不是如梨花明君和其他后裔般被玉虚追杀这样简单,否则,雪风就不会被师门所弃……她顿了顿,依然淡淡含笑,回答:“既然死到临头,法师又何必急这一时片刻呢。”

玄博真人正欲开口,一旁逍遥真人白发长坠,眉宇冰冷道:“休要与这孽畜多费口舌,掌教师兄还等着你我复命。”

前者只得点头作罢,再次收敛神色,八卦镜对准女子:“花妖,受死吧!”

暮魂见试探不成,心下微微失望,原先含笑的神情恢复寻常清冷,斩妖剑在手中轻轻一旋,荡起盈盈剑花。玄博真人再未多言,举起太极八卦镜念动指令,那镜中符文光影飞速旋转,放出万丈金色光华来。“太极八卦,两仪四象,五岳阴阳开,六丁六甲行。勒令神兵火,急急如律令——”对着花妖的镜面流动,随咒语落下,定在离卦火象上。霎时在她所立之处,四面两仪真火喷涌而出,熊熊火光刹那便将其身形隔绝。暮魂凝眉,试图撞破,发现此烈焰不比凡火能靠肉身抵御,也无法用分火术遁。随后感到炽热火焰逼近,将斩妖剑都灼得烫手,险些掉落。立即把剑收起,双手掐诀,紧闭眼眸。她努力回忆着当夜曾在混沌灵台之中见到的无限虚影,在那无过去无未来的一片鸿蒙里,努力寻觅着自己需要的痕迹。“啸——”黑暗中,一声悠长的,自在的,尖锐的,高亢的,嘹亮的鸣叫,响彻云霄,是食龙大鹏雕。她深吸一口气,顶着烈焰逼近,再次陷入当夜回忆,凝神四看着。又是几道虚影流过,暮魂浑身于火焰中灼热难耐,汗落苍白。她依旧紧闭双目,苦苦追寻着。界外黑发道人见其艰难苦撑,不由露出笑容,再次用力加大火势。暮魂只觉浑身灼烧一非己所有,唯有一道神思尚且清明,于混沌黑暗中流过的道道虚影里,终于看到那抹痕迹。它身形如鹤,双翅独脚,青羽之上道道红纹,随着停留眼前,暮魂可以甚至可以看清对方白色的鸟喙,和那双清明无比的红眸。其鸟自唤其名,名曰毕方。两足一翼,兆火之灵……它就这样唤着自己的名字,抖动着青色翅膀和红色斑纹,停留在女子眼前。“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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