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仗势欺人，我们寻常百姓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最后也只得如他们所愿卖了田地，总好过家破人亡。”

万般无奈尽数藏在这寥寥数语中。说到伤心之处，憨厚了几十年的老人家也不由心生恨意：“只盼哪日老天开了眼，让恶人有个现世报，也好让我安心入土。”

沈清柳眉魏蹙，心中思绪万千。老人悲痛的泣声如锤子敲打沈明瀚的心尖，神色逐渐凝重，一言不发。“老伯。”

沈清递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温声安慰，“善恶有报，天下脚下容不得这等目无王法之人，你放心就是。”

他们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这宁静小村太平。老人家用粗糙的手胡乱抹了几下眼角，强颜欢笑道：“让几位贵客见笑了。”

“无妨。”

四面漏风的土屋却有些沉闷。待老人家情绪平复，沈清才再接再厉打探蛛丝马迹：“按照朝廷律法，买卖天地需有契书为证，不知老人家可有？”

“有有有。”

老人家连声应。他看几人举止言谈不俗，知晓他们身份不凡，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些希冀。不必他们再说，老人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张仔细藏着的契书。“我们一家子都是睁眼瞎，不懂这上头写的是什么，还是里正拿来时提了句才知是契书，你看。”

白纸黑字落入沈清的手中。她和沈明瀚逐字逐句的看过去，很快发现了其中的漏洞。“大哥，你看。”

沈清指尖抚过角落的章，漆黑眼中闪过一抹讥讽：“他们倒聪明。”

竟费尽心机彷了国公府的章。这章仿得有八成像，足以骗过外头的人，却瞒不过沈清。更可笑的是契书上写明，田地买卖价格为一文钱一亩地。这价格无异于抢，难为他们还愿出一分钱。沈明翰自然不会被这雕虫小技欺瞒过去，心照不宣的和她对视一眼，随即转首问老人家：“老伯，这契书你们看着国公府的人签的？”

“这？”

老人家略显迟疑。再三斟酌过后，他如实回答：“这是里正送来给我们的，并未亲眼看着国公府的人书写。”

果不其然。幕后主使如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吸尽了这些百姓的血，怎敢亲自露面签契书？按照律法所言，契书需买卖双方亲自面签。而这封契书种种不合规矩，其实同废纸无异。老人家们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沈清不愿让他们徒增伤悲，便闭口不谈的将契书送回给老人。“老伯仔细收好。”

将来水落石出之日，也只能凭借这些契书还百姓公道了。在老人家家中耽误了两刻钟，沈清和沈明翰很快起身告辞，老人家也亦步亦趋的送他们到门口。沈清离开时明显心不在焉。她的一副心神不知飘到了何处，连路过水洼也不曾看见，沈明翰眼疾手快拉住她：“小心！”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淤泥飞溅，落在沈清纤尘不染的衣摆上，惨不忍睹。“小姐，我方才听说这附近有个池塘。我们去清洗一下吧。”

宝青道。沈清颔首。沈明翰则留在原地等待。池塘水很清澈见底，却偶有行人借道，因此宝青扶着她循着水源深处找去。可刚走没多久，沈清忽然隐约捕捉到了刀剑碰撞声，警惕的拉着宝清避到树后。“哎？”

宝青傻乎乎的询问，“小姐，怎么啦？”

“嘘。”

沈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宝青不明所以的探头去看，就见几步外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在密林之中快得只剩残影，其中的玄衣人还颇有些眼熟。定睛一看，不由惊呼出声：“小姐，好像是摄政王！”

“闭嘴。”

沈清平静的眼中顿起了慌乱，迅速用手捂住她的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绝顶高手往往都能察觉到身边异样的气息，远处的两人自然不会不知这头的动静。可远处两人并未分心。黑衣人每一招都打着让对手一击毙命的心思，奈何楚蔺寒游应对着游刃有余，他很快就落了下风。“你的主子只派你一人来，未免太小看本王。”

楚蔺寒脚下乘风，身影如雁避开黑衣人一击，同时似笑非笑的开口。“就凭你，也想取本王性命？”

“你！”

黑衣人憋着一口气，咬紧牙关寻找还手之机，却始终寻不到楚蔺寒的破绽。他知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若一味的耗下去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刀下之魂。电光火石间，他忽然留意到远处手无寸铁的两个女子。一个计划破土而出，他使尽浑身解数挡了楚蔺寒的一击，脚步一转冲向沈清。楚蔺寒察觉到不对劲，先一步出现在沈清面前，抱着沈清原地转了一圈。那草丛里只剩下宝青一个人。“小心！”

宝青惊恐的瞪大圆眼，身体却如被施了法一般做不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的剑刃寸寸逼近。眼看就要取下她项上人头。可在宝青绝望的闭上双眼之际，黑衣人忽然一转手腕，反而朝着沈清刺来。“左右我不过一死。”

黑衣人眼中阴毒，如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带上国公府的小姐，也不算亏。”

他的轻功很好，出手的力度快而准。相比之下，楚蔺寒身边有了沈清这个拖油瓶，动作倒有些迟缓了。楚蔺寒左手搂着沈清的腰际，右手改了策略，他不再防守，反而是主动出击。几次下来，楚蔺寒和黑衣人头上都有了细密的汗珠。沈清脚下踏空，心神却有些不定。她柔嫩的手心下覆盖着楚蔺寒均匀有力的肌肉，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粗重的呼吸近在咫尺，前世的记忆就若隐若现的从脑中浮现。一时不留神，她不由自主的抵住他的胸膛，试图拉远距离。楚蔺寒的身影在空中滞了片刻，黑衣人趁此良机迅速逼近，寒剑裹着利风袭来。“小心！”

沈清陡然拔高了语调。楚蔺寒伸手护着沈清，用长剑去回击。黑衣人义无反顾的迎上他的剑，在血肉被破开的响起时，他拼尽全力掷出了手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