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是去了所里。张丽被带进来的时候看得出特意捯饬了一下，但里面的日子不好过，她面色苍白，看着张欣的目光愤恨又像是有些平静。张丽拿起电话，一直盯着张欣看，好一会才说话，“我想明白你说的话了。”

张欣抬眸。张丽有些可悲的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应该怨他恨他，他就不是个好父亲，谁对他有用处他就看重谁，我娘还有你妈还真是白长了一双眼，都看上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你应该是早就发现我们两个有血缘关系了吧，不然当时怎么会一点不吃惊呢。”

她眼里是无法释怀的笑意，她想这回她也没完全输，至少她看过张欣在她脚底下狼狈的模样，不是吗。家里边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晓，她是张志国的弃子了，不过她十分赞同她妈的做法，这样的男人就该断子绝孙。“我和我娘的悲剧是他造成的，你和你妈也没讨着什么好，算起来我们两个在这方面还是一样的待遇。”

张丽嗤嗤笑着，“所以我这么多年和你争什么呢？他的父爱不过就是个垃圾。”

突然她又一下坐直凑到两人中间挡着的玻璃板上，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视着张欣。“可是张欣，我还是恨你！我恨张志国，恨你妈，更恨你！成王败寇，那我就认了，可你记住，我张丽不比你差什么！你比我好的不过是出生！等我出来我一定还会赢过你，一定！”

张丽情绪太过激动，后面的警务人员上前制住她，张丽大声喊叫，“张欣，你等着，我会赢过你！我一定会赢过你！”

张欣回视她，“我等着。”

张丽才又安静下来，任由警务人员拽着她离开。孩子还没生下来，乔宏振就已经找好了照顾的阿姨，张欣坐了个双月子，等孩子离了母乳后，她就去了南边考察和进货，同行的还有乔宏振，三个孩子都被他们留在了家。陈家已经搬到了海市定居，陈子丰在鹏城干得有模有样，前几年听从家里的安排结了婚。自从决定做出自己的服装品牌，刚开始确实很艰难，还好徐家是不差钱的，如今乔宏振也是十分能赚钱，有足够的资金支撑他们。等在市场上打出了品牌，时间也到了九零年，这两年赵厚良身体每况愈下，以前当兵时留下不少暗伤，平时再小心补养，岁数大了还是显现了不少。张欣停了手里的工作，店里的事情也全交给了李萍，回家专心照顾他，赵厚良反倒看得比她开，还转过来安慰她，“欣欣，别难过，人老了总有这么一天，外公这是要去找你外婆和妈妈了，我们在天上会保佑你，孩子，别哭，有宏振在，外公放心，放心……”看着赵厚良安心地闭上了眼，张欣抓着他的手哭得不能自已，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乔宏振抱住她，又和乔大根一块给赵厚良换上寿衣，三个孩子也在后面跟着哭，尤其是元元，在父母毕业前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是赵厚良带着长大的，对赵厚良的感情格外深厚。赵厚良的丧事由乔宏振这个孙女婿操办，张志国这个女婿倒是更跟客人很像。而张欣此后半个月都没缓过来，乔宏振也放下工作一直陪着她。等两个孩子都有十岁了，乔大根过来找他们说，他想回老家去了，京都的日子是好，可他最想念的还是乡下的那两块田。乔大根是和其他老人一块回去的，乔大树在城里过安逸了，才不想回去，但做主的不是他，不回去就只有滚去外面捡垃圾，才满脸不情愿地跟着回。乔宏振张欣送他们回来，待了半个月便得回去了，乔大根挥手送着他们，跟他们保证道，“放心，有啥事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没空也不要你们回来看我，等我老得动不了啦，再跟你们回京都去。”

送乔宏振张欣去县里的是李老三，他如今是真熬出来了，铁蛋钢蛋都是大学生，毕业后都分配了工作，对他跟亲爹也没什么两样，以前等着看笑话的村里人都羡慕着他呢。两人的行李都不多，乔宏振去窗台买了票后，看着黄昏中正等他的张欣，路过的人都看得出这个男人的喜悦，又回头看去，男人走向一个女子旁，提起地上的行李包，牵住那双手，两人含笑看着对方。夕阳的金光洒满两个人，他们慢慢往站台走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