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亭长声叹气，蹲下身子对赵长立道：“对不起啊长立，母后暂时还不能远走。父皇会伤心的。”

又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儿问他：“你也真的舍得你的皇兄吗？”

那个远去了的江湖，杨云亭她从未忘记，只是如今她身上的牵绊多了，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赵长立奶声奶气地说：“可是皇兄做完把我赶出去，长立真的很生气啊。”

杨云亭失笑，赵长川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被赵元祁暗中立储了，这孩子还是乳臭未干的样子。杨云亭一想到自己那个大儿子，叹声道：“你皇兄很累的，你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要抛弃你皇兄，你皇兄会伤心的。”

赵长立就是不想原谅赵长川，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脚尖，“可是昨晚长立也很伤心呐。”

杨云亭牵着他在道路上走着，温柔地说道：“你每天都能畅快游完，皇兄他只有跟着先生治学，他每天都很累的。昨晚也是不小心，他现在肯定也很伤心，我们给他带份礼物回去哄哄他。”

赵长立揪着眉想了一下，他才不要跟着皇兄学什么四书五经治国之道，这样看，皇兄还真的很累，“好吧。”

转头一想，望着杨云亭，惊呼道：“不对啊，母后，我才是那个伤心的人啊。”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哄的人啊，怎么就变成他要给皇兄认错了？杨云亭笑道：“这样说吧，你以后要想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全都得看你皇兄，你确定你现在不先好好对你皇兄？”

这小子，五岁了，还像个憨包一样。都不知道抱大腿。赵长立看杨云亭那认真样，催促着杨云亭快走，“走走走，我知道皇兄喜欢什么，他喜欢附庸风雅的东西，我们去外高祖父那里给他找一些书画回去。”

才刚致仕的颐养天年的杨阁老，也不知道被赵长立哄了多少奇珍去，这马上又要遭毒手了，杨云亭不禁哭笑不得，“长立，你现在像个土匪一样。”

赵长立咧嘴一笑，“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一切都是为了皇兄。”

杨云亭顿了一瞬，失笑无语，“你可真是你外高祖父的好孙子。”

……进了杨府，赵长立满府里搜罗，杨云亭则是去了杨二爷的院子里，看杨青石在一棵树下来回转悠，杨云亭过去低声喊了句，“二伯。”

杨青石似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几分埋怨的看着杨云亭，“皇后，你怎么又来了？”

杨云亭笑看着那树上鸟巢里的小酒瓶，“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又偷酒喝了？”

杨青石看她知道了也就不藏了，指使杨云亭取下来，一边继续喝，一边说：“别让你二婶知道。不然又念叨个没完。”

杨云亭也是有些怵二伯母的，毕竟上一回杨青石喝酒气得她和离的话都说出来了，但自己伯父就好这么一口，于是左顾右盼的，一边说：“少喝一点啊。”

杨青石：“知道知道。”

杨云亭看他三两口就把一小瓶酒喝得个干净，立马毁尸灭迹，再又折回来说正事，“我想办个女子军营，先收个三百人训练着，后续并入营中。”

杨青石坐在石桌前，闻言顿了几瞬，然后望向杨云亭叹了一口气，“小九儿，我知道你一心想让女子立起来。但你要知道水满则溢。大渝已经出了一个光彩夺目的女儿了，这世道不容自是有它的道理。”

虽然这天下之主是赵元祁，杨云亭做什么赵元祁都会想方设法的替她去办，可是这天下又岂可真是系一人之言？杨云亭冷笑：“去他的道理。”

杨青石笑道：“你也就是仗着皇上敬你护你，不然这天下的流言足够你死千百回了。”

杨云亭不否认赵元祁真的是他坚如磐石的后盾，“是啊，要不是他，怕不是世人永远不会知军中九阳，江湖杨九其实是我杨云亭一届妇人。”

但是她杨云亭是泛泛之辈吗？如今盛名也是她战场厮杀多年而来，“可是，二伯，我不甘。这天下盛世，当也有我杨云亭三分之力。”

一想到以后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声音，说是驱逐高丽琉璃，不论是谁，若得举国倾力，当也是能取得此赫赫功绩，杨云亭就气得七窍生烟。杨青石知晓她的不易，她的不甘，这世道确实是苛待了女子，于是杨青石道：“你还年轻，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也许那会是一个崭新的人世。”

杨青石和蔼地说：“二伯，永远支持你。”

杨云亭展颜一笑，“谢谢二伯。”

杨青石转而又想起了这几年高坐龙椅的赵元祁，再嘱咐道：“只是你不论做什么，都不要忘记你还是皇帝妻子的身份。皇上他也不易。”

他希望，她不要辜负了赵元祁的情意。浮生几十载，当知道情之可贵。杨云亭也远望宫门的方向，轻笑，“我知道。”

……杨云亭要创立女军的消息传遍朝野，朝堂之上，赵元祁还尚未提及，这朝臣便先上书阻止，言辞恳切的说着些陈词滥调，赵元祁挥笔就是一字：“滚”。朝臣也习惯了，只要是关于皇后的，陛下的朱批永远都是那么的简洁有力，清晰明了。但并不妨碍他们再固执的继续上书。大战刚过，此时不应该是休养生息吗？为何又要急着创办女军？赵长川不解，问柳如毓，“先生，母后为何执念于女子自立？”

柳如毓着雾紫锦衣，帽戴蔷薇，他摇着一把素扇，对赵长川肃声道：“世道不公。殿下，你现在还不知道皇后以女子柔弱之躯立世扬名的不易，你更不知她这一路栉沐风雨的不易。皇后的风华其实比皇上更胜。”

赵长川静静地看着柳如毓，他发现每一次柳如毓说起自己母后时，钦佩之情犹如黄河之水绵延千里不绝，甚者是一种隐秘的激动。整个人都附上了一层流光溢彩的光晕。可是啊，传言，先生初回京中，母后就给了他好一通羞辱，甚至沦为京中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