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戈玫也没多想，只想趁着她还清醒的时候，和她聊聊天。如果能在她弥留之际，打开她的心结，让她放下积怨，原凉曾经对她的伤害，她的这任务这才可以完成。如果让萧老太，就这么带着怨恨而去，对她就太不公平了。而邵胜哪里知道戈玫的心思，就担心她一个人处理不来这么多事。在他眼里，媳妇儿有颗纯真，良善的心，就算对一个孤寡老人，都是如此的用心。男人现在看她，就像是在看活菩萨般，仿佛看到她满身的佛光。戈玫也不知道邵胜想了那么多。根本顾不上他，忙不迭的进厨房，烧热水，又在衣柜里，给老太太找衣服。她翻了一堆出来，一件件有耐心地问：“您看看，喜欢哪件？”

含了救心丹，老太太的精神好了很多，她挑挑捡捡半天，最后，挑了件复古的真丝长裙。一看这款式，就是旧海市，那些名媛们最爱穿的。而且质量手工，特别好，满绣，前襟还有缀有几颗看上去就很昂贵的珍珠。挑好后，戈玫把烧好的水兑成温水，端到了床边。现在的萧老太已经没办法站起身了，所以戈玫必须打水，给她擦洗身子。一边弄一边和萧老太聊天，她审词夺句，生怕老人听了会激动，可她不得不说。“萧老太，其实，我知道您受了不少的苦，可一切都过去了，您早年对祖国的付出，其实都记录在档案里。那个时候，是小人挡道……就像是一缸好端端的大米，里面混进去了虫子，搞着破坏。所以，您能放下那些怨恨吗？我们的祖国，还是那个国，还是值得我们抛头颅洒热血的。”

老太太听完这话，并没有如戈玫想像中的大反应，而是很淡然的笑了笑。“怨恨？我有什么资格去怨？”

“那您这是人放下，会释怀吗？”

戈玫喃声问。老太太没有接话，仿佛若有所思。戈玫也没追问，而是话锋一转，讲了一些故事。这个时代，一些感人的故事。甚至古代历史上，爱国忠君而最终含恨而终的名人。比如说屈原，比如说岳飞，比如说诸葛亮。就是因为有他们这样，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所以国才会越来越强盛，家也会越来越安乐合美。听着戈玫讲出的那些故事，老太太生出感概，啜泣起来。她也替萧老太打理好了。经她的手，这么一打扮，萧老太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荣光焕发。她穿上长裙，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去，就像是看到了画报上的名媛贵妇。戈玫把老太扶到了镜子前坐稳了，还拿火钳给她烫头发。那半白兰黑的发丝，经她的手这么一烫，反而具有一番别样风情。看着镜子，萧老太喃喃自语。“那年，我和他的初见，就是烫着这种头发，他见到我一眼，脸就红了，转个头，就回家求了父母，让他们带着媒人到我家提亲来了。呵呵，真傻。他承诺过，会爱我一辈子的。可我们分别时，他死在了牛棚里，那里又冷又臭，我也好像和他一起去。他却一直握着我的手，要我好好的活着，活着。可他哪里知道，一辈子他对我都很好，唯有这件事，为什么要我答应他，真的很残忍。他就这么走了，解脱了，让我再白发人送黑发人，把孩子们也一个个送走……我哪里有，他想的那样坚强，我一直想跟着他去了。”

这些话，像一把刀子，戈玫听着听着，心口也被刺得发疼。在这个年代生活的时间越长，越发了解这个年代的人，她越发的难受。每个年代，都有悲，有喜，有苦，有乐。可能悲苦，就是为了让人懂得珍惜喜乐吧。戈玫帮萧老太，把头发烫好后，盘了起来，用发卡别了起来。刚刚弄完这一切，邵胜就带着四个崽崽来了。一瞬间，萧老太精神又好了许多，把几个娃全招来床这，握紧他们的小手，老泪纵横。小丫替萧老太抹去泪水。“婆婆，不哭！坏哥哥被我爸爸抓走了，我们陪你玩，蛋娃会讲故事，他给你讲，好不好？”

“好，真好！”

萧老太拉着孩子，看了半天，最后才松开，她掏出个口袋。“姑娘，你拿着这钱，这烦人的身后事，就拜托你了。”

戈玫看着钱袋。“萧鹏问你要，你怎么不给？”

“呵，他哪里是我的孩子……他是社会的渣子！我不会给他的，他就是个祸害。”

说完，她又拿出了几个小袋子，“来……娃娃们，这是婆婆送你们的，你们陪我真好，这些东西留给你们。”

山娃没接，几个小的，也不敢收。萧老太懂，这是戈玫把孩子们教得好，不会乱拿人东西。她干脆，抓过戈玫的手，一股脑的塞进她手心。“这个大的给你，小袋子给娃娃们，你替他们收着。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就是几张邮票，正好四张就给这四个娃娃玩。”

戈玫没想太多，把小袋子递给山娃，“婆婆喜欢你们，留个纪念，戴在脖子上，保管好。”

“好，妈妈。”

四个崽乖巧的把袋子套到了脖子上，齐声对萧老太说：“谢谢，婆婆！”

萧老太看见这一幕，这才满意笑了。“好，真好，你们去玩吧。我和你妈唠嗑。”

老人家想得多，把最慈祥和蔼的一面给娃娃们看，其它的残酷的，她不愿让他们看到。这样，她漂亮，干净的一面就永远活在他们的记忆里。戈玫把孩子们赶下楼，才回到萧老太的跟前。“婆婆，这个袋子里有什么？”

她在外面捏了捏，好像是一对玉镯。“这是龙凤呈祥的玉镯，姑娘你心好，和我无亲又无故，却帮了我这么多，是你应得的！”

说完，她又指了指柜子那处。“还有那里面的东西，你就替我交给祖国吧。我不怨祖国，这是我最后尽的一份心意，一点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