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厂子里出来，戈玫让三个崽子先回了村里。自己就直接奔向岗县的百货大楼。这家百货在县城里算不小，当初落成时，还在岗城引起过轰动。然而，一年时间过去了。刚开那时的风光早已不在，如今变得门可落雀，面临着倒闭。戈玫把自行车停在了车棚，就进了超市里。一楼超市，二楼珠宝，三楼服饰，四楼皮具等。应该当初是雄心勃勃，想在岗县打造个高档最高，规模最大的百货大楼。可理想丰满，现实骨干。如今到了九十年代，人们生活水平的确是有些提高，可毕竟岗县还只是个县级，老百姓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大家都秉持着勤俭持家的精神。所以这创始人想法超前，却忽视了这个时代老百姓的心理。不过，如果再撑个几年，局面又不一样了。戈玫来到一楼超市。超市货架摆放得挺整齐的，货物也琳琅满目。只可惜，没人气。只有两个收银员在柜台前抠手指。戈玫走过来，笑得温柔。“两位小姐姐，请问你们经理在吗？”

明明那两个收银员看上去老有些老态，还被人称呼小姐姐。就乐了，态度也好起来。“妹子，你要买什么？只管去看，不用找经理的。”

“不，我找你们经理谈生意。”

戈玫说着，就掏名片递了上去。两人一看，扁了扁嘴。“哦，是毛巾厂的？你想拿毛巾来我们超市卖么？妹子，劝你还是算了吧，你也看到了，我们生意都这么差，啥好东西都卖不出去的。”

就连员工的心态都这样，这个超市能好吗？“不是卖毛巾，是谈生意。”

戈玫淡笑。看她坚持，其中一个收银员只得说，“你跟我来。”

这是个私营百货大楼。员工倒没有国营商店的那种趾高气昂。而且九十年代，下岗潮一波接一波的，大家都是夹着尾巴做事。“谢谢。”

戈玫收好名片，跟着她来到超市经理办公室。眼前是个三十来岁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穿得讲究，看起来挺斯文。正在接电话，那样子，看起来激动得很，脸色不太好。看见员工带人进来，猛地挂上电话，语气沉沉，“什么事？”

“经理，这个妹子说，有生意要跟您谈。”

收银员见经理情绪不对，忙丢下一句，就赶紧跑了。经理一看。一挺嫩的小姑娘，有什么生意好谈的！就漫不经心哼道，“什么事直说吧，我还有事。”

他站起来，整理着资料，那意思是就给你2-3分钟。戈玫也不含糊，直截了当，“来帮你超市找点人气。”

“什么？”

李良一顿，再次抬头看了看她。这女同志口气不小，除了长得不错，有点像花瓶。其它，看不出来哪里厉害的。“你能帮我？怎么找？”

他嘴角藏着讥诮，对她一派轻蔑。“那要看你的配合度了。”

戈玫要谈的是生意，倒没把对方的态度放在心上。李良放下文件，捋了捋袖口，哼了一声，“行了，别卖关子了，你来想做什么？怎么做。”

“借你超市，用我们工厂的毛巾，帮你做促销，运营三天。”

对方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就凭你？小同志，你懂什么叫运营吗？”

戈玫递上名片。“我叫戈玫，是娉婷日用品厂的厂长，也就是原红旗毛巾厂。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能让你的销售额翻十倍！”

李良看了看名片，知道那厂子是不小的。又见她说得如此笃定，一时没了话。刚才一通电话把他逼到绝路了，一年多几乎月月亏本。亏得他差点要去当裤衩了。他心一横，死马当活马医。“行，你说咋整。”

戈玫扬唇一笑。拉了张椅子坐到办公桌前，认真的对他说了自己的规划。李良听了频频点头。从百货大楼出来，看天色还早。戈玫记得叶小夏和水花在这附近有家分店，就琢磨着看看。按照之前邵春蓝给她的地址，戈玫问了几个人，眼看就要到了。背街的墙拐角里传来了男女吵架的声音。“你可真卑劣，小海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

“水花，我也不想啊，可你做得太绝了。对了，上次那一千块已经花完了，我这不是就想着，来找你借一借。”

戈玫心下咯噔，这声音不是水花前夫许二吗？男人说话的声音里面还夹着酒嗝，看来应该是喝多了。水花不该心软，怎么能又给他钱呢。开了个头就很不好办了。果然，水花对着男人吼。“有脚有手的，你去做事啊，我给你多少钱，你都不会满足的。我又不是你的提款机！”

“不是，这次真的有事儿，你想不想知道小海他爸爸是谁？想不想惩罚那个欺负你的人渣，我帮你啊！”

“不想，你给我滚远一点！”

提起小海的爸爸水花一脸激动。她抓了墙角的一把铁揪，准备对着许二冲过去。那些往事，给水花带来了太多伤害，别人碰都不能碰。“真的，我没骗你，我有朋友在劳改所，说认识欺负你的那个坏蛋。”

看到水花这么凶，许二也不敢上前。可这时，只听一声惨嚎，小海从许二的背后冲了出来。一脚就踹到了许二的后腰上，那力道不小，一阵踉跄后，还是摔到了地上。“王八蛋，让你欺负我妈！”

“小海！你怎么来了？”

水花看到儿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妈，我替你收拾这个王八蛋！”

说完，作势还要上前，准备揪着人来打。“你，你这个野种！你，你给我小心点。”

许二一看情况不对，不顾疼痛，一咕噜爬起来，丢下一句话就跑了。“你敢再来，小心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小海冲着那背影喊了一句，这才转头跑回水花身边。这时他发现了，朝着水花走过来的戈玫。脸上马上露出了惊喜。“婶儿，你来了！”

戈玫冲小海点了点头，又看向水花。“水花，怎么回事？那男人又缠上你了？”

“哎，说来话长，走，去店里坐坐，再聊！”

水花拉着戈玫回了店里。而此时，墙角里的高晓芹转了出来，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