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一碰就碎。陆景溪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分毫。她知道啊,她知道他信。所以她才想跟他和盘托出的。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所有人,是所有人……都没人知道连胜斯还活着的消息。连承御不强大吗?陆景肆没人脉吗?可他们根本没人怀疑连胜斯还活着的事!“你还是像过去一样固执,只认自己想认的。”
她笑了一下。“别再联系了。”
她主动将电话挂断。不知是车子的颠簸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让她削瘦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心口的钝痛,让她呼吸不畅。将车窗降下来些许,压抑在唇齿间的哭声,慢慢渗出来,散在外面无边的黑夜里。夏恒抿着唇,无声叹息。陆景溪的眼泪,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整张脸都是泪,擦不干净。她在模糊的视野里,拨通连胜斯的号码,对方依旧没人接听。她扭头看向窗外,漆黑的深夜,远处数得过来的灯火,渐渐远去。好似她心头的那把火,灭的差不多了。酒店走廊上,连承御静静地站在电梯口,耳边的手机传来盲音,他却一直没放下。陆景肆从门口走过来,按了他旁边的电梯下行键。连承御望着走廊尽头,低声问,“她有一个女儿,你知道吗。”
陆景肆低声应,“嗯。”
“还有一个儿子。”
“不久前知道的。”
“比女儿小。”
陆景肆死水般的眼底泛起点点涟漪,“是。”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陆景肆走进去。电梯门缓缓关闭,外面那道背对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陆景肆推了推眼镜,闭上眼睛。在埋入黄土之前,一切皆未成定局。连承御,你想争取你想要的。而我。也想。保持现状也好,总好过,你把她带走……连承御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站了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一直在回忆重逢以来的每一次见面。茶楼走廊里,她匆忙慌乱的背影。清晨阳光下,她趴在眼前的脸。厨房里,抵触他接近,惊慌失措的脸。深夜无人的长街上,他牵着她时,偷偷看他的脸。秀场后台,垫着脚给他整理领口,不自在的脸。真实的,模糊的。他回到房间。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立刻蹿到他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腿,尾巴翘起,像一棵笔直的树。连承御蹲下身,摸了摸爆爆的脑袋。小家伙碧绿的眼睛往他身后看。男人垂着头,玄关吊灯的光芒无法照亮他的眼睛。他低声道。“妈妈没回来。”
“她有别的宝贝,不要我们了。”
“我食言了,对不起。”
“喵?”
爆爆比五年前长大了很多,毛发油润光亮,被养的很好。它在男人身边绕了一圈,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很快又跳回沙发上坐好,乖乖地看着他。连承御起身后,给江松发了条消息。随后打开衣柜,拉出行李箱,将房间里所有的物品收进去。东西并不多,被他规规整整装好。瞥见手腕上的手表,他动作一顿。表链侵染他的体温,手指轻轻摸了摸。这是当年离开前,他去她的小公寓找到的。当年她从罗马回来时,他就看到了行李箱里的这块表。起初他以为是送给长辈的礼物,可她迟迟都没有送出去,去哪都放在箱子里带着。很显然,当初送给他的并不是那盒榛子巧克力,而是这块表。他拿走后不久,何欢看到了,说这块表她花了很大的心思。除了价格很高以外,还有别的小设计。可他戴在身边五年多,睡不着的时候,遇到困难的时候,心情烦躁的时候,反复观看,没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他将表链解开,握着手表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早就往前走了,孩子生了两个……】所有人都往前走了,他再继续回头,太不礼貌了。将手表房间行李箱夹层里,阖上后,房门被同一时间敲响。江松原本开开心心地跟老婆煲电话粥,甚至打算回帝都就开始看房子。碧蓝湾那套就送给先生了,程黎表示同意。可就在兴头上,收到一条消息。回伦敦。立刻。江松感觉飞回去取猫的时差还没倒过来。懵了好一会,才确定不是开玩笑。不是……不是要暂时在这边不走吗?怎么又回去了?他不敢问,看着出现在门内的男人。行李箱上面,挂着一个航空箱。那里面,是他亲自飞回伦敦接来的爆爆。江松接过来,“先生,飞机航线要临时规划,大概三个小时后能起飞,我们现在回帝都吗。”
连承御应了一声,踏出房间后,头也不回地往电梯走去。他没有心力去验证她所说的一切。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事事都求一个明确结果的人。因为事实真真假假,都比不上她亲口说的每句话。她说什么,他都信。从来就不是一句冲动的玩笑话。他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也不想知道,愿意让她生两个孩子的男人是谁。一切都和他无关。无论是这里,还是伦敦,都沉重的让他喘不过气。这世界太大,却没有属于他的落脚点。算了……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