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船舱里便传来了一阵重物挪动的声音。随后,便有一只白皙消瘦的手掀开吊着的帷幔,露出一张只能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来。李琴南没能认出这是什么人物,苏先生见着了这张脸,却是当场愣在了原地,脱口而出,“四王爷?”
李琴南心中也是一惊,想起来刚来扬州之时知府口中的话。是了,四王爷此刻的确在扬州,但按知府所说,他一向深居简出,从不见人,也从不参加什么活动,何以今晚便这么巧让他们撞上了呢?李琴南本能地觉得不对,面上却是不显,只拉了拉还怔在原地的小莲,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行了个礼。“拜见四王爷!”
四王爷缓缓地走出船舱,见着李琴南目光中也没起什么波澜,只是语气温和地让李琴南一行人免礼,便像是极为担忧一样快步走到尚且还未恢复意识的程璟跟前。“八王爷他怎么样了?”
李琴南收起眼中的诧异,淡淡答道:“王爷他受了箭伤,但好在箭矢已经取了出来,他便也脱离了危险!”
说这话时,李琴南一直认真地盯着四王爷的脸,不错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隐藏的情绪,想从中找到一点破绽。但让她失望的是,四王爷面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完美契合了一个皇室子弟面对受伤的兄弟该有的表现,没有露出一点不对的地方。四王爷像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赞同地看着李琴南,“弟妹啊,就算八弟他现在脱离了危险,也不能就这样将他放在这里被风吹啊!本王船上正好备了床榻和伤药,将四弟移到本王那里去吧!”
李琴南看了苏先生一眼,苏先生读懂了她的意思,干净弯下身子恭敬开口,“四王爷,王爷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您也知道我们王爷的脾气,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让船靠岸,好让王爷早一点回到府中疗养为好!”
四王爷如何不明白苏先生是意有所指,面上也没有浮现半分不悦之色,始终挂着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平和,“本王倒是觉得,等四弟到了府上,估计已经难受得紧了,不如现在便让他在我的船上休憩一会儿,再说其他的!”
苏先生听到这话,不禁惊愕地抬头看他一眼。在京城之时,这四王爷还是个软柿子,各方面都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如今在扬州呆了三年,说话倒学会了绵里藏针的手段,几乎不给人拒绝的借口。看来,今夜他的出现,倒不是意外了。苏先生心中转过数个念头,正要开口应下,便听到一阵咳嗽,连忙转身,便瞧见自家王爷终于从昏睡中醒过来,正眼神迷茫地看着四周。苏先生连忙扑到他跟前,声音都在颤抖,“王爷,您终于醒了!”
程璟只觉得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后背传达到四肢百骸,还伴着微微的麻痒,刺激得他眼睛发红,心中生了无限的烦躁之意,忍不住便要伸手去挠。但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伤口,便被李琴南死死攥住。“别动!把伤口弄出血了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李琴南声音难得带了几分严肃之意,她给程璟用的药极猛,尽管在治疗箭伤方面效用极好,却因为加了几方刺激性极强的药物,敷上去极为难熬。程璟感受着攥着自己手的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传来的温度,微微敛眸,想开口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四王爷瞧见这般情景,却是有些稀奇,目光兴味地往程璟身上瞧,“八弟,这么久不见,你可还好?”
程璟听到这稍显陌生的声音,目光一顿,抬头看向四王爷,“是你。”
四王爷听到程璟的话,不禁哑然失笑,“八弟果然还同过去一样,冷酷得不近人情啊!倒是一点都没变呢!”
程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本能地料到他的出现并不单纯,语气便也冷了几分,“四哥倒是同过去截然不同了!”
四王爷像是没听出程璟话中的意有所指,又笑开了,目光落到沉静的水面之上,“那是!离了京城那么个吃人的地方,本王怎么能不变得舒心呢?”
说着,他又笑盈盈地凑近了程璟,“八弟呢?你莫不是也受不了京城那群人的陷害了,忍无可忍,跟我一样,跑到扬州这么个富庶地方来过神仙日子了?”
程璟掩下目光中的讥诮,沉声开口,“本王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本王来这,是为了调查扬州贡银失窃的案子的!”
说着,他直直地看向四王爷的眼睛,若有所思,“四王爷在扬州那么久,想必对扬州的贡银丢失一事有所了解吧!”
四王爷倒是没想到程璟这么快便提到了贡银一事,目光凝滞了一瞬,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本王是在扬州呆了三年,但八弟啊,你也是知道我的,我一向深居简出,鲜少打探别人的消息,我知道的贡银一案始末,同扬州城中任何一个路人知道的一样,甚至只会少不会多!”
程璟怎会信他的话,几乎每个人都这么为自己开脱,他这两天都见惯了,“那本王倒是想知道,四王爷为何今晚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个地方?”
“巧合吗?”
四王爷愣了一下,又语气轻快地开口,“八弟啊,这里是扬州,不是京城,我们兄弟两个何必用如此公事公办的语气聊天呢?”
程璟心中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却还是面色不变,只冷声开口,“四王爷怕是忘了,本王是带了任务来扬州的!也就是说,本王现在是督察此案的钦差,容不得半点马虎!”
四王爷听到这话,做出一幅恍然大悟状,“对了本王怎么就将这茬忘了!”
“实不相瞒,本王今日来参加这花灯夜游,其实就是为了同八弟你啊,来个偶遇!谁知这么不巧,今晚偏偏出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本王也只能先将你们救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