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倒是风平浪静，没出什么幺蛾子。程璟的伤势好得极快，没几天便又健步如飞起来，李琴南也趁机将这小山村的情况摸准了。时间差不多了，李琴南和程璟同顾鹤商量了一下，便要离开小山村去外头看看。毕竟，苏先生和小莲现在还生死未卜，他们实在放心不下。顾鹤叹了口气，虽然早便知道两人迟早都要离开，但真到了开口的那一刻，心下还是不由惆怅。李琴南看着顾鹤黯然伤神的样子，心中也闪过一抹不忍，但再不忍，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便又硬着心肠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我想让行香跟在我和王爷的身边，学点医术傍身，也见见市面。”
像是怕顾鹤反对，她又急急地补充，“我已经和行香商量过了，行香也答应了下来！”
李琴南这话越说越没有底气，自己走便也就罢了，还要把一直呆在顾鹤身边的行香也带走，她自己都觉得这做法有些过分了。但让李琴南没有想到的是，顾鹤听到李琴南这样说，面上却并没有浮现什么生气的神色，只是遗憾地看了一眼行香，便连声谓叹，“也好！也好！行香是该出去长长见识了！”
这下轮到李琴南疑惑了，她看了一眼大睁着明亮双眸神色懵懂的行香，小心翼翼地开口，“您就不怕行香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吗？”
就跟程璟的母妃一样。顾鹤怔愣了一下，但回过神来后，还是嘴角含笑地摇了摇头，“琴南啊，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但是，你和程璟同顾泰是不一样的，你们不会像他那般不择手段，不会像他一般，残忍地将行香推进火坑！我相信你们不会害行香，至于她回不回来，便要看行香自己的心思了！”
说着，顾鹤满眼慈爱地摸摸行香的头，将剩下的话补充完整了，“这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行香再也不回来反倒是件好事！”
李琴南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顾鹤的意思。这小山村里住着的都是前朝覆灭之时逃出来幸存者，一辈子都要躲在这么个地方见不得人，顾鹤心里没什么多余的念头，自然是能忍耐住这样的寂寞。但行香到底是不一样的，她在这小山村没有什么深刻的羁绊，也没有必要因为长辈的错误而一辈子困在这样的方寸之地，让她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想明白了这一点，李琴南脸上不免也带了几分凝重，最后沉声开口，“我明白了。”
顾鹤笑了笑，又看向程璟，目光中藏了几分难以察觉的不舍，“小璟啊，记住舅舅说的话，心里存了报复之心是正常的，我也不拦着你。但是啊，小璟，你要知道真正重要的是什么东西，别让仇恨困住自己。”
顾鹤的话轻描淡写的，但其中蕴藏的浓浓的关切之意却极为明显，饶是程璟一向瞧不上人间亲情，此刻也不由有些心热。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虽然没有开口，但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将顾鹤的话听进去了。顾鹤欣慰地拍拍程璟的肩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将行李交给程璟，便走开了一点，静静站在一旁。李琴南看了程璟一眼，虽然早便知道程璟说不出什么好话，但瞧见他只是沉默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还是不由有些气闷，恨他是根木头。没办法，程璟不开口，只能李琴南开口了。她沉吟了一会儿，斟酌着张嘴，“那舅舅，我们便先走一步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您？”
顾鹤胡乱地点点头，背过身去，不去瞧他们，也顺势掩藏自己眼眸中的闪光，“去吧！”
李琴南知道顾鹤嘴上说得痛快，心里头其实还是难过得很，但反正都要走了，说再多也没啥用，便牵了行香的手，只对着他的背影遥遥来了一句，“要是您想我们了，就来京城看我们吧，我们一定好好招待您！”
“反正知道誓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您就不要再为了这种东西纠结了！”
说完，她也不再看顾鹤的背影，同程璟对视了一眼，便领着行香上路了。他们走得太快，自然没有瞧见，他们动身之时，顾鹤转过身来，眼神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们的身影，久久伫立。他真的可以违背誓言，重归京城吗？李琴南不知道顾鹤已经将她的提议当了真，领着程璟和行香走得飞快。她和程璟都对苍山不熟悉，之前被追杀的时候甚至迷过路，索性有行香在旁边，他们才没有在大山中绕上半个月。看着正聚精会神地啃着野兔肉的行香，李琴南也愈发觉得自己的决策简直是英明神武到了极点。程璟没有错过李琴南脸上的得意之色，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上烤好了的野兔腿递给李琴南，语气中充满了嫌弃，“李琴南，你要不要看看你此刻的表情，真是将小人得志写在了脸上！”
李琴南也不生气，自然地从程璟手上接过兔腿，开始说正事，“行香说了，过了今晚，天亮了，她便能找到路，我们就可以彻底地离开苍山回到扬州城了。”
程璟随意地拨了拨火堆，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李琴南见程璟不说话，又推了推他，“你说，苏先生和小莲，他们还好吗？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四王爷抓走！”
程璟依旧懒得搭理她。李琴南自己讨了个没趣，也不多说了，狠狠地咬了一口兔肉，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吐了出来。李琴南愤愤地看着程璟，早知道这人不靠谱，谁知道连烤个兔肉，都能没烤熟便递给她，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爷！程璟瞧见李琴南的眼神，这才有了一点反应，疑惑地瞧着她，“怎么了？”
李琴南刚想开口指责这人的不靠谱，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顿时噤了声。程璟显然也没有错过那阵声响，目光中已经带了警惕，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灌木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