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拧眉,眼神中俱是不理解,“父皇,你分明清楚,太子同儿臣一向不对付,让我俩一同处理此事,如何行得通?”
皇帝却不肯给程璟拒绝的机会,猛地拂袖,背过身去,不再愿意瞧程璟了。“那是你们兄弟两个的事!朕只知道,朕是天子,一言九鼎,绝没有被忤逆的道理!”
程璟瞧着那无情的背影,还想说些什么,皇帝却像是早有预料,不待他开口,便截住他的话头,“你不用再说了,朕心意已决,绝不变更!”
说着,他又转过身来,语气柔和了几分,“璟儿,你同太子俱是有能力之人,以后太子继位,你若是能在旁边辅佐,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璟儿,你就听父皇一次劝,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同太子相处,冰释前嫌吧!”
冰释前嫌?程璟听着皇帝的话,忍不住便想发笑,心中也是一片寒凉。太子对他和他母妃百般羞辱之时,皇帝不说冰释前嫌。太子一次次暗算、追杀他,将他变成一个废人之时,皇帝也不说冰释前嫌。倒是如今,用得上他了,皇帝便冠冕堂皇地吐出一句冰释前嫌来,何其讽刺!程璟胸腔之中各种情绪翻涌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眼神冷淡了几分。皇帝今日之言,可谓是恩威并施,他断是再无拒绝的余地了。这样想着,他微微退后一步,朝皇帝行了个礼,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儿臣领旨。”
皇帝很是乐意看见程璟屈服的模样,脸上露出个笑意,朝他随意地挥挥手,“既然如此,没别的什么事禀告便下去吧!”
程璟抬眼瞧着皇帝,平静地开口,“儿臣还有事要说与父皇听。”
皇帝本都打算径直走开了,听见程璟的话脚步也是一顿,歪着脑袋眼神疑惑地瞧着他,“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程璟也不犹豫,直接开口,“儿臣想要为扬州前任知府陆赫翻案,还他一个清白。”
皇帝眸光一利,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这个儿子,“你可知道,陆赫的案子,当初是谁负责的?”
“儿臣不知道,还请父皇解惑。”
皇帝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眼神中多了几分思量,“程璟,陆赫的案子可是由杜丞相一手操办的。”
“你如今想要为陆赫翻案,便是在打杜丞相的脸,同杜丞相作对,这样做的后果,你想必也是清楚。”
杜丞相……程璟微微敛眸,“儿臣已经做下承诺,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无论当初是谁督理此案,儿臣都一定要为陆赫讨个公道。”
“好,不愧是天家子弟,有气魄!”
皇帝拍拍程璟的肩膀,面上露出赞许之色,“你既然已经心意已决,便放手去做!”
程璟应了是,便不再多说,离开了御书房。瞧见程璟的身影彻底消失,皇帝脸上的笑意才慢慢地剥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冷漠与阴鸷。福公公走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张脸,顿时吓得犹如鹌鹑一般,站在角落瑟瑟发抖,心中暗暗祈祷他不要注意到自己。但福公公的希冀终究还是落了空,皇帝在死寂的室内焦躁地转了几圈后,便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死死地盯着他。正当福公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之时,皇帝终于开了口,“去把太子叫过来。”
福公公听了这话,如逢大赦,擦了一把自己额角的汗,便急匆匆地退出那让人窒息的空间,带着旨意往东宫去了。程璟一路走得毫无留恋,自然不清楚他走之后,御书房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快便出了宫,上了王府的马车,同苏先生见了面。苏先生瞧着自家王爷的脸色不大好看,还以为他在宫中受了皇帝的呵斥,连忙开口安抚,“王爷,皇上说——”苏先生话还没说完,便被程璟猛地打断。他脸色冷凝地瞧着苏先生,语气中难得地带了一点无措,“景阳宫出事了!”
苏先生面色一怔,他跟在程璟身边那么多年,自然清楚景阳宫是什么地方。但景阳宫的主人明明早就逝世了,王爷也只有在敏妃娘娘忌日时才会去那地方,这样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苏先生正疑惑着,程璟又开口了,“今日本王去见皇帝时,从御书房中走出来了一个同母妃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
“本王问她的身份,她却同本王说,她是景阳宫的洒扫宫女!”
“一个同母妃长得那般相似的宫女,偏偏出现在景阳宫,又正好地被父皇遇上……”剩下的话程璟没有说出来,但苏先生这种人精一般的幕僚,如何会不清楚程璟的意思。宫女,敏妃娘娘,景阳宫,皇帝……这一切都太巧了,巧的跟有人特意安排的一般。苏先生甚至不清楚,这个宫女到底是谁安排的,身上又藏着怎样的秘密。尽管自己也困惑得要死,苏先生还是勉强安定了心神,出言安抚自家王爷,“王爷,你也别太忧心了,不过是一个同敏妃娘娘长得相似的宫女罢了,成不了什么大风浪的!”
“况且,在扬州之时,锦儿姑娘便有易容的能力,说不准,今日王爷见到的女子,也不过是顾泰特意安排好的,她原来根本不长那样呢!”
“或许吧!”
程璟闭了闭眼,并没有被苏先生说服,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又想到什么,睁开眼看向苏先生,“宁安侯府那边的消息查得怎么样了?李正为何会提前结束受罚,这么早便回到京城?”
苏先生瞧见程璟这般问,也是微微汗颜,“王爷,那李正怎么说也是你未来的岳丈,倒也没必要如此嫌弃他!”
程璟冷哼了一声,语气不辨喜怒,“想做本王的岳丈,还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说完,他又不悦地瞪了苏先生一眼,“废那么多话做什么?消息到底有没有打探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