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只在心头存在了一瞬，便立刻被李琴南放下了。她瞅瞅时间，估量着八王府的马车应该已经到了，便不再多话，带着两人走到侯府门口。果然不出李琴南所料，她们到达之时，苏先生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候了。瞧见李琴南她们，他也是一扫之前的困意，眼前一亮，兴奋地朝着她们招手，“王妃，快上来！”
李琴南依言坐好，然后才眼神狐疑地瞧着苏先生，目光落在他眼下的乌青处，“怎么，回了八王府反倒是不习惯了，彻夜未眠？”
苏先生刚想打个哈欠，听到李琴南这样说，又猛地停下了动作，“这都让王妃发现了！”
不待李琴南开口，苏先生又继续说，“王妃可是有所不知，王爷昨夜闹了一夜的梦魇，我怕出什么事，自然是不敢离其左右，也不敢闭眼。”
李琴南心念一动，“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会闹梦魇？”
她想起昨天是程璟回京的日子，按理说，程璟应当一回京，便向皇帝述职。难不成，他又在皇宫里受了罚？李琴南眼神中多了几分恼意，“那狗皇帝又怎么程璟了？”
话一出口，李琴南便知道自己失了分寸，连忙闭嘴。苏先生却是听了个真切，见马车周边没人，才放下心来，“王妃，慎言！”
他想了想，才将真相和盘托出，“这次的事，大概是同皇上没什么关系的。”
“王爷昨日进了宫，的确见了皇上，但皇上倒不是关键，关键是，王爷见着了一个同敏妃娘娘长得极为相似的宫女。”
宫女？同敏妃娘娘极为相似的宫女？李琴南心中立马便有了推测，“是不是顾泰做的手脚？”
苏先生没有立刻答话，犹豫了片刻才慢慢地张嘴，“或许吧！”
李琴南却从这句“或许”中品出了别的意思。她疑惑地抬头看向苏先生，“‘或许’是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苏先生叹了一口气，将前因后果补完整，“王爷瞧见那宫女时，那宫女刚从御书房中走出来，皇上还对那宫女极尽维护之意，一开始甚至不太愿意见王爷。”
李琴南一惊，她虽然没怎么见过当朝皇帝，却也听说过他的一点传闻。从传闻来看，这皇帝，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什么会为了美人荒废朝政，甚至对自己亲子避而不见的君主啊！况且，一国君主，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子进入御书房这样重要的地方？李琴南拧眉思索着，一时之间竟弄不清楚，那将这宫女弄到宫中的人，针对的究竟是皇帝还是程璟，又或者二者皆有。思索的功夫，八王府已经到了，李琴南便跟着苏先生跳下马车，径直走了进去。程璟正蹙着眉坐在前厅喝茶，瞧见李琴南面上也没别的什么表情，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程璟很快便移开了视线，李琴南却瞧着程璟眼下的青黑和苍白的唇色狠狠皱了皱眉。她大步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抓过程璟的手腕，给他号了一脉。程璟目光中带了点不明所以，“李琴南，你这是做什么？本王好端端的——”程璟话还没说完，便被李琴南恶狠狠地打断，“闭嘴，别打扰我！”
程璟抿了抿唇，将心下的惊愕与愤懑压下，眼眸中的委屈之意却怎么都藏不住，“李琴南，本王是当朝王爷，你这般同本王说话，就不怕本王把你拖出去杖毙吗？”
李琴南放开程璟的手腕，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到时候，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八王爷竟是疯魔到了如此程度，连自己未婚妻都要杀。”
程璟被李琴南口中的“未婚妻”三个字取悦到了，刚想说些什么，便又被李琴南毫不客气地打断。“先别说这些了！”
李琴南神色有些谨慎，丝毫不敢大意，“你的脉象有些不对。”
程璟尚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苏先生闻言便是大惊，“怎么回事？王爷昨天明明一直同我呆在一起，怎么会中招，除非——”苏先生不敢说下去了，若是自家王爷真出了事，那必定是在御书房中中的招。李琴南也清楚苏先生的意思，干脆抓着程璟的手腕又给他诊断了一通，然后才抬眼看向他，语气严肃，“昨日可是有哪里不对？”
程璟瞧着李琴南的模样，突然便想起来昨日他在那宫女身上闻到的奇怪香味，“本王昨日进御书房时，在一个宫女身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李琴南心中了然，程璟口中的宫女，想必便是苏先生所说的那个同敏妃娘娘长得相似的女子。她眸光微敛，继续问程璟，“你昨夜生了梦魇，梦魇中有什么？”
程璟一怔，似是没想到李琴南连这个都知道。他很快便想到什么，如梦初醒一般恼火地看向苏先生。现在到底谁是他主子，为什么什么都同李琴南说，这个该死的叛徒！苏先生被程璟瞧得有些心虚，勉强露出个笑容，“王爷，咱们也不能讳疾忌医啊！再说了，王妃又不是外人……”李琴南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瞧着便觉得有些好笑，刚露出点笑意，便想到眼前的麻烦，又摆出了一副严肃的神色。她掰过程璟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认真回答自己的问题，“别废话了，快说，你昨夜瞧见什么了！”
柔软温暖的指尖落在自己的脸上，异样的触感让程璟不由自主地走神，呆滞了一会儿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失神片刻，清醒过来后，脑海中便充斥着一些充满血腥和恶臭的画面。那些画面分明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睡梦中了，但偏偏昨夜，他整晚瞧见的，都是它们。无论是他母妃临死前的残酷情景，还是充斥着曼陀罗香味的人间地狱，都险些让他精神错乱，沉溺深渊，再也醒不过来。想到这里，程璟定定地抬眼看向李琴南，“死人，本王瞧见了许多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