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朝堂之上便围了大大小小的官员,轻声议论着什么。“……千真万确,刚刚在宫门口,我分明便是瞧见了八王府的马车!”
“可八王爷不是从来不愿跟我们一起上朝的吗,今天怎么突然便变了性子?”
“你是不知道,那扬州城里头可都是传遍了,八王爷他得了不得了的东西,生了不臣之心呢……”礼部尚书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便瞧见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又闭上了嘴。其他人也不是瞎子,瞧见程璟慢条斯理地走进来,便也都纷纷闭上了嘴,一时之间,刚刚还热闹得很的朝堂瞬间冷寂下来。程璟面无表情地瞧了刚刚说话的官员一眼,便自己找位置站好了,兀自沉默着。皇帝走进大殿时便瞧见了程璟,直到在御座上坐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对他这儿子也算了解,知道他不愿插手朝堂之事,便默许了他不参与每日的朝会。如今,程璟出现在这大殿之上,才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但好在程璟一直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下头,如木头桩子一般听着其他人进言。直到皇帝将所有事务都处理完毕,刚给了旁边的公公一个眼神,想要宣布下朝,程璟突然站了出来。程璟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直直地瞧着皇帝,“臣有本启奏。”
皇帝猛地停顿了起身的动作,缓了片刻,又迟钝地坐了回去。他隐隐有些预感,程璟这次突然开口,是抱着给他惹麻烦的目的。皇帝神色微微一变,心知不好,却还是面色僵硬地让程璟开口。程璟自是不会客气,目光在杜丞相身上转了一圈,便又落到了御座之上,“臣想要请旨,废除登闻鼓之制。”
程璟这一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话音刚落,便引来了无数窃窃私语。礼部尚书一马当先地站出来,满脸惊色地开口,“皇上,八王爷所言万万不可啊!登闻鼓之制,自前朝开始,便是代代沿用,怎么能就因为八王爷的一句话便废除呢?”
礼部尚书一开口,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上谏,反对八王爷之言。皇帝倒是没有想到程璟说的会是这个,对他而言,登闻鼓之制存不存在都对他没有影响,不会影响到他的皇位。即便这般想,皇帝还是没有立即开口应承程璟,他还需要看看群臣的反应。如今见底下的众官都出言反对,皇帝也不由多了几分考量,“礼部尚书说得甚有道理,登闻鼓之制自古便有之,如何能轻易废去?程璟,你再多思量思量吧!”
程璟却是纹丝不动,直直地看着皇帝开口,“登闻鼓之制可以不废,但同敲登闻鼓之后的杖刑,着实是没有必要存在!”
“百姓身逢冤屈,本就苦楚,偏偏想要伸冤,还得冒着生命危险,如此,还算是朝政清明、太平盛世吗?”
礼部尚书听了这话,登时便是一惊,“八王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天威吗?”
一直没有开口的杜丞相也终于将目光投向程璟,“八王爷,你话说得轻巧,那你可知,若是废除登闻鼓之制,去除杖刑,前来伸冤的人会有多少,刑部官员和大理寺官员又能否处理好所有事?”
程璟目光冷淡,“所以呢?照杜相的意思,百姓便应该活活冤死,无处伸冤?”
说着,他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将目光落到刑部尚书身上,“刑部尚书,你主管刑部,你可敢保证你手上没有冤案,你御下的官员没有做下冤假错案?”
刑部尚书被程璟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总感觉他没有给出让程璟满意的答案,程璟今夜便要派人刺杀他,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敢犹豫,不假思索地答了,“臣不敢保证。”
程璟又看向京城尹,语气中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你呢?你可能保证,你没有判下冤假错案?”
京城尹也是悚然一惊,“臣、臣不能确定。”
八王爷冷笑一声,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意。他看向杜丞相,“冤假错案不能避免,登闻鼓之制又过于残酷,百姓遭遇冤屈,求救无门,便只能自己咽下苦楚和血泪,这就是杜丞相想要瞧见的吗?”
杜丞相还没来记得开口,礼部尚书便先喝道:“八王爷还请慎言,这是朝堂,不是八王府!”
程璟却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那礼部尚书是愿意见着百姓申冤无门了?”
“你——”礼部尚书猝然抬头,却不敢再多说什么。能站在天子面前的都是人精,自然是不会为了一时的意气将自己名声败坏。程璟轻蔑的目光扫过这些低着头装鹌鹑的官员一眼,对着皇帝行了个臣礼,然后才一字一顿地开口,“臣请旨,废除登闻鼓之制中的杖刑,为百姓伸冤提供门径!”
皇帝坐在御座之上,将底下官员之间的龃龉看得一清二楚,眸光中已经多了几分暗芒,“程璟,祖宗之制不可废,朕岂能做下如此数典忘祖之事?”
程璟面色不变,“治国之本在于民,为了公道和百姓安居乐业,违背祖制也并非不可!”
皇帝心间已经有了考量,看向杜丞相,“杜相,你怎么看?”
程璟微微抬眸,也顺着皇帝的视线瞧向杜丞相。皇帝不问其他人,偏要问一开始便同他作对的杜丞相,皇帝心里想的是什么,已经很明了了。但杜丞相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大殿上便又站出来了一人。来人身材魁梧,面色坚毅,正是威武大将军上官雄。“启禀陛下,臣认为,八王爷所言甚是有道理,十分可行!”
杜丞相平静无波的眸子中终于有了一点波澜,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威武大将军继续说道:“杜相一向爱民如子,想必对八王爷所言甚是认可吧?”
朝中谁人不知杜丞相和威武大将军身上的关联,如今听威武大将军这般说,也是一惊,纷纷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