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见李琴南点头,神色间的惊诧意味更加浓了。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显得没有那般惊诧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疑惑。当初他大嫂生出李琴南这个女儿的时候,他也才十几岁,在大事上头也说不上话。他觉得大嫂和自家大哥的所作所为太过了,却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襁褓中的婴孩被送走却无能为力。他当时年纪小,很快便将这事给忘了,也慢慢地记不起李琴南这个名字了,如今,突然见到真人站在自己眼前,他怎能不惊诧?他这个一直被抛弃被忽视的侄女,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李昀满腹的疑惑,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李琴南自然是将他复杂的表情瞧着眼中,轻笑了一声,自顾自地开了口,“二叔先别想那么多了,等你好起来了,我有空了在,自然会将前因后果解释给你听。”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场瘟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琴南这一开口,李昀才猛地醒悟过来,下意识便想起身,却因为全身酸痛又摔了回去。他心知自己是没什么力气了,也不浪费力气折腾了,疲惫地睁眼瞧着李琴南,“李……琴南,你跟我讲一下现在的情况吧——我现在,到底是不是在京城里头?”
李琴南瞧着他苍白的样子,心上也不由生了同情,但还是冷静地点了点头,“是,没错,你现在就在京城。”
李昀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果然没有猜错,那些人终究还是成功地将自己带回了京城,也将瘟疫带到了京城无数百姓之中。他眼中燃起了怒火,他就不明白了,那些人究竟丧心病狂到了什么程度,竟然用京城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当作赌注。李琴南等李昀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才继续开口,“现在这条街已经被威武大将军给封锁了,但我仍然不能确定,除了这里之外,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瘟疫存在。”
李昀这才抬眼看向四周,目光从站着的上官青莲和齐晚身上滑过,又缓缓地落在一排排苟延残喘的病人身上,眸光微微颤动。他艰难地张口,“这些人,都感染了瘟疫?”
李琴南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李昀大口喘了一口气,然后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盯着李琴南,眼神中甚至多了几分恳求的意味,“有人能救他们吗?皇上——朝廷怎么说,他们要怎样处置我们这些人?”
李琴南微微敛眸,语气冷淡了下来,“朝廷那边,还有八王爷拖延时间,朝廷大概率不会立刻对你们下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便能高枕无忧了,毕竟,京城现在缺少药物,一个不小心,便能弄得满地横尸。”
李琴南说到这里,也闭了闭眼,似乎眼前已经出现了那种残酷的场景。她蹲到李昀跟前,眼神探究,“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将你送到京城来的?你和其他感染了瘟疫的病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李昀被李琴南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怵,难以自制地移开了视线,然后才艰难开口,“具体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天,我刚喝完药,便被一棍子打昏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便已经和十几个其他病得昏昏沉沉的人一起,被关在了一个笼子里头,一路上都不见天日。”
“我清醒的时候,听到一些人的对话,我才知道,原来,那些人是想将我和其他人送到京城去,让瘟疫在京城蔓延。”
李昀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已经像是要哭了一样。李琴南微微拧眉,“然后呢?你可清楚带你们来京城的是什么人?”
李昀摇了摇头,声音慢慢地低弱了下去,“那些人将脸蒙得严严实实,我什么也瞧不见。”
“况且,大部分时间,我都是昏昏沉沉的,对发生了什么事并不十分清楚。”
“我也想过反抗,想过逃走,但他们很快便发现了我的意图,将我打了一顿后,我便再也没有神思清明的时候了。”
李琴南的目光逐渐变得若有所思。这次的事情倒是没有那么简单,每一个环节都遮掩得极好,将幕后黑手藏得安安静静,任她如何查探,都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正沉思着,李昀又开始自言自语了,“都怪我,我便不该活着,白白将其他人连累了,让他们也跟着我一起死……”李琴南的眸色柔软了一些,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他。踌躇了片刻,李琴南才矮下身子,认真地盯着李昀的眼睛,语带安抚地开口,“这事不能怪你,该怪的,是那些居心不良的人。”
“若不是他们执意陷害,京城根本不会出现这场瘟疫。”
见李昀的神色没有任何缓和,李琴南也愁了。她绞尽脑汁才想起一些重要的事,安抚地看向李昀,试图说服他,“二叔,你别想其他事了,你想想二婶,她还在宁安侯府等着你呢!”
“她一直念着你,盼着你回来,你可千万要撑到见着她的时候,不要让她失望啊!”
李昀听到李琴南提起云娇,一直暗淡的眸子才亮了起来,神色中也多了一点希望的光彩。他费力地抬眼看向李琴南,语气中多了些喜意,“云娇她还在等我?这么久了,她还没有放弃我?”
见李琴南点了点头,李昀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惆怅,“她不该等我的,她那般好,早该弃了我,另寻夫婿,不要再将时间和希望浪费在我身上才是。”
“我已经快要变成废人了,我何苦再耽误她……”李琴南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他,“二叔,你也不必这样妄自菲薄,二婶是聪明人,她不肯放弃你,便自有她的道理,你别多想了!”
“只要你能撑下去,二婶她定是十分高兴!她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