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上官镜雪停下来。她夺过基米手中的饮料毫不忌讳地喝下几大口，然后把瓶子扔回给基米。基米只是赞扬她“平铺直叙”的本领无人能及。上官镜雪没理会他，稍微休息了一小会儿，她靠进椅背，继续自己的故事。————————————————“虽然费了点儿工夫，我们翻墙的过程倒是挺顺利。我的同伴告诉我，我们只有四十分钟分钟时间。我很怀疑那么点时间能干什么，那家伙当时拍着胸脯告诉我绝对足够用。”
说到这儿，我脑袋里又浮现出凯特那时候自信的笑脸。我轻叹一口，稍稍仰起头：“呵，就是因为那个少言寡语的家伙的笑脸，我才相信了他的鬼话。”
接着就是潜入建筑的过程，波澜不惊。除了我没有夜视镜，稍稍拖慢了一点儿行进速度。很奇怪的是，我描述这些的时候，从基米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奇异的光闪过去——就好像……他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形一样。那个白痴脸上的表情也证明了他的认同感。好吧，他是个猎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做过？喂，上官镜雪！你居然还会在这种小细节上浪费时间？脑袋里出现了另一个声音，提醒我现在的正事是什么。我听从了它的意见，继续我的“平铺直叙”直到我们抵达地下五层那扇紧闭的大门前。“怎么停下来了？”
我松开艾克赛尔的手，尽量压低声音，“我们在什么地方？”
“地下五层。”
黑暗中传来艾克赛尔的声音，这个距离让我觉得安心。“咱们的目的地要到了。”
艾克赛尔说着，把他的夜视镜递到我手中。我发现我们身处的空间并不宽敞，不过在黑暗里这倒是也没什么区别。我们从楼梯间出来并没走多远，从刚才的体验来看，地下庞大的空间就被分隔在我们面前的铁门后面。摘下夜视镜之前，我留意了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目的地就在眼前，而且也没有幽灵出来捣乱。以凯特破解那些大门的速度，我们说不定还能在这儿来上一局牌再离开。我把夜视镜还给艾克赛尔，奇怪的是凯特花了五分钟还没把门弄开。我凑上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是一点光亮都没有。艾克赛尔告诉我凯特正在使用虚拟操作，有点像把自己的脑子连进控制系统。只不过这么做的负担相对比较重，而且如果不小心触发了防御机制，有可能造成严重的脑损伤。听着艾克赛尔的解释，我抢过他的夜视镜，透过镜片看到一根线从凯特的右耳后面延伸到旁边门锁下方的接口里。只露出下半边脸的凯特嘴巴微张，看上去神情呆滞。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脑袋时不时左右轻轻晃动。“脑机接口，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植入这玩意儿。真是离得远就可以随意胡来了。草！”
我想我的笑声应该很冷。基米摇摇头，而茉伊拉，她大概还不清楚那是什么概念吧。看到这样子的凯特，别说碰他，我连声音都不敢出。我蹑手蹑脚退回艾克赛尔身边，把夜视镜还给它的主人，然后在黑暗里祈祷凯特赶快从那片该死的数字里面回来——让这天杀的任务去死吧！让我把憋在肺里那口气松下来的是，凯特在两分钟之后就解决了那个锁头。他朝我们打了个很轻的指响。“嘿，凯特。刚才队长简直担心死你，一副期盼骑士凯旋归来的公主的样子。”
艾克赛尔压低嗓音开玩笑，听得出来如果是在外面，他一定在放声大笑了。虽然很不甘心被他当成笑料，但是我也不能在这里踹他的屁股。不过，看起来他们对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了吧。凯特精确地控制了门滑开的距离，我们三人排成一行钻进不到一米宽的门缝。在那之后，一排整齐，显眼的红色亮点出现在我们面前。————————————————“幽灵出现了。”
上官镜雪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得仿佛在耳语。“它们找到了我们。”
“什么？”
基米凑近她。“是机器警卫！”
上官镜雪猛抬起头看着基米，“那他妈的是个陷阱！凯特和艾克赛尔反应很快，可是那条自以为是的门缝反而害了我们……”基米当然明白上官镜雪的意思。原本为了隐蔽而留下的狭窄通道，让她们一行人瞬间成为瓮中之鳖。不过，按照上官镜雪的描述，足足一整排的守卫……一般的工厂里真的会有这么多机器人？“艾克赛尔让凯特去开门，他去争取一点时间。”
上官镜雪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没用，呵——”————————————————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我能做的也只有跟在凯特身后。“放心，队长。那些机器人手持的都是电击棒，而且我们都了解它们的弱点。”
他平静地对我说着，我借着微弱的光亮看见他再一次用管子把自己和大门连起来。远处的黑暗里不时传来撞击声，还有乍现的电光。红点扩散开来，但是并没有朝我和凯特靠近的迹象——艾克赛尔确实挡住了它们，但是我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电击棒虽然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只要一瞬间的接触，他就会立刻丧失所有行动力，我们就全完了。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三分钟？五分钟？耳机里传来艾克赛尔夹杂着沉重喘息的喊声：“小子，怎么样了？我差不多……到极限了……不能毁掉这些铁桶……简直要把爷累死啊！”
凯特没做声。远处的撞击声和闪光还在继续，我吞下一口口水。时间似乎被拉扯过。“嘿，我说……”“马上过来。”
凯特打断了艾克赛尔，“你只有十秒钟时间，我没办法保持大门的开启状态。”
凯特开始拆他的管子。我听到了背后那两块沉重的金属滑开的声音，似曾相识，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我丢掉了从容。“啥？你这家伙，等到回去可要记得请我喝啤酒。”
艾克赛尔的脚步声只用了四秒钟就到了我和凯特近前。他还没等开口，一道火光就在我们头顶炸开来。“该死，是实弹！”
我听见艾克赛尔喊了这一声，然后一只手按在我背上，把我推出了门外。我刚稳住身体，艾克赛尔就扯着凯特从已经开始闭合的门缝里扑出来。跟着他们的还有我根本看不见的子弹——他们似乎从没预见到警卫会开枪。幸运的是，大门很快就帮我们挡住了更多倾泻过来的子弹。————————————————“接下来我们根本顾不上什么隐蔽了。”
上官镜雪垂下肩膀，两只手抓住胳膊，指尖陷进肉里。“我跑不快，艾克赛尔索性把我背在背上。“路上没再遇到警卫，我们一刻不停地跑，冲过空地，翻过围墙。那时候我注意到凯特的动作有点慢，我以为跟那根管子有关系。结果直到我们躲进两条街外的阴影里，我才看到他衣服上晕开的一大片血迹。”
————————————————那张沉默的脸又出现在我眼前，我猜他并不是冷漠，只不过是不善表达罢了。不然，怎么也不会露出之前那种自信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