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高振飞内心“咯噔”一下，他在瞬间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永远离开。”

“抱歉……我不知道……”高振飞连忙道歉。　　如果他要是知道，一定不会问，这等于让林峰痛苦的回忆。　　“已经三年了……”林峰缓缓抬起头，眼睛看向天空。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　　高振飞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三年前，他才与林峰彻底断了联系，只是并不知道，林峰居然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若有朋友的陪伴，或许还能好点。　　可拒绝与任何人诉说，独自承担这一切，简直就是噩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峰长长叹了一口气，端起酒。　　高振飞没有任何犹豫，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林峰，尽管已经过去三年，但不论什么时候想起，都是刺痛人心的回忆……　　自己无法感同身受，从来不曾想象，失去父母会怎么样。　　“叔叔阿姨，如果在天上，必定不愿意你太过消沉……生活总还是要继续，不是么？”

高振飞道。　　“我曾经浑浑噩噩了三年，每天过得犹如行尸走肉一样。尽管很困难，但我还是在尝试接受这一切。”

“其实有些时候，哭出来会好很多……”　　“不了，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林峰很清楚，他现在要的是什么。　　沉浸在悲伤之中，会让人迷失。　　“你比我想象当中要坚强。”

“不然能怎么办呢？”

林峰脸上的笑容，带着无尽的苦涩。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高振飞开口转移话题。　　“这菜不错啊……”　　“齐婶的厨艺完全媲美五星级大厨水平！”

林峰点了点头。　　当然这或许有点夸张，但齐婶做家常菜真的一绝。　　厨艺这个东西，还要看一点点天分，某些人天生就是做菜不错，而某些人做了一辈子菜还停留在同样的水平。　　“真想天天吃到这样的菜。”

高振飞说着还用筷子多夹了几口。　　“咋啦？你家那位不会做饭？”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高振飞无奈叹了口气。　　“有多悲伤？”

“要多悲伤，有多悲伤！”

“有没有那么夸张。”

“你有没有见过，一桌子菜全都是黑暗料理，完全看不出食材原本的颜色……一言难尽啊。最关键的是，还不能说不好吃！你能想象，吃着黑乎乎的排骨，嘴上还要大赞好吃的画面？”

“她自己不吃？”

“吃啊……她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高振飞说到这里，用手捂住脸，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林峰笑了笑，看样子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作为一个厨师，尝不出味道好坏，对自己的作品满意很正常，尤其是极度自信的人。　　“话说，你跟她怎么能凑到一起？”

“一段孽缘……这还要从我们上同一所大学说起……”　　“等一下。你跟他上一个学校？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季雪萍好歹是学习委员，在全年级的成绩都极高靠前，闭着眼睛可以上全国任意一所大学。　　而高振飞的成绩连中等水平都算不上，二本都有点勉强。　　“你看我像开玩笑？她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了……”　　“即便如此，那一本也是没问题。你上的那学校不是二本？”

“两个学校合并了，我二本变一本了。”

“那你赚了！”

“赚个屁！我就想要上二本……一点也不想上什么一本！”

“你大学时候就跟她谈了？没听你说过啊？”

“确切的说，是大学毕业后经人介绍才尝试谈……当初真的啥都不懂，觉得她真好，没怎么深入了解就结婚了。”

高振飞无奈叹了口气，埋怨自己太不慎重。　　“这或许就是报应。谁让你老是背后骂人家……”　　“唉……我哪知道。”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高振飞大倒苦水，诉说着这几年遭受的待遇。　　一瓶酒喝完，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又拆了第二瓶。　　第二瓶还没喝到一半，高振飞就躺在桌子底下。　　林峰倒是一点醉意都没有，反而意识十分清楚……　　实际上他觉得一瓶就差不多了，嘴上说不醉不归，但未必一定要喝到那种程度，可偏偏高振飞觉得不够，非要把自己喝趴下。　　结果显而易见……　　从前他的酒量比不过，可现在两个高振飞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　　伸手将高振飞拉起来，扶到屋里的床上。　　这家伙开始打鼾，鼾声如雷。　　林峰轻轻摇了摇头，重新走回院子坐在椅子上，他连一点睡意都没有。　　紫电依旧踅摸着食物，一副永远都吃不饱的样子。　　小白乖巧坐在椅子上。　　他斟满酒杯，端起来倒在面前的地面上。　　如果父母还活着，自己能够与父亲对饮，母亲能吃这些好吃的，那该多好？　　父亲爱喝酒，必定十分欢喜。　　他又将桌子上未吃完的东西，分一部分给猫狗。　　之后，静静坐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　　林峰在躺椅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一晚上几乎没睡，到天亮的时候才打了个盹。　　倒不是因为高振飞吵闹的鼾声，而是压根就不困。　　躺在床上，估计也是遭罪。　　小白挤在他的旁边，仿佛这样才能找到安全感。　　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白的毛发，它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又缓缓闭上。　　大概九点，高振飞才起来，手扶着头，眼睛似乎睁不开。　　“真是难受。好久都没有喝这么多了……”高振飞晃了晃脑袋。　　“桌子上有水，自己倒。”

“你怎么起这么早？你头不疼？”

高振飞一边倒水一边问道。　　“我又没喝醉……”林峰并没有说自己压根就没睡。　　“是吗？那你酒量见长啊！”

高振飞一口气喝完一杯水，嗓子冒烟感觉总算是恢复一些。　　“可能是你退步了。”

林峰笑了笑道。　　“啥意思？看不起人？要不继续来？”

高振飞带着挑衅的语气道。　　“好啊，只要你敢，我没什么不敢的。”

“算了……我认怂。”

高振飞摆了摆手，明显底气不足。　　又喝了一杯水，他发现院子里的塑料桶，便走过去。　　“卧槽。这么大的青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高振飞十分吃惊道。　　“喜欢的话，走的时候给你带上几只。”

“这就是昨天晚上吃的蟹？味道太好了……这卖起来要多少钱？”

高振飞问道。　　“四百。”

高振飞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价格还是超越他的想象。　　这也就意味着，两斤左右一只就要八百块。　　昨晚上那只青蟹，本以为不是一只，不过现在看来，绝非一只以上，否则根本盛装不下。　　“你从哪抓的这么大的青蟹？”

“海里。”

“这不废话。我问的是具体什么地方？”

“我还能给你标注出来？再说你又不去抓，管那么多干嘛？”

“不是，你这打渔要是真有好收成的话，那我辞职跟你一起打渔。多有意思！”

“你还是算了！”

林峰摇了摇头拒绝。　　“怎么？看不起人？”

高振飞翻了个白眼。　　“你会游泳吗？不小心掉进海里，命都没了，还打渔？”

“我可以学啊，再说打渔在船上又不要跳进海里。”

“这是力气活，你真不行。”

“别用老眼光看人，我现在身体素质杠杠的，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虚弱的小胖子了。”

高振飞说着，还拍了拍胸口。　　老实说，他对于现在的工作，积极性并不是那么高，过于稳定，让人觉得很没有意思。　　他一直都觉得海上打渔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如果能够解决自己温饱的情况下，最好不过。　　至于打渔很辛苦，他几乎没怎么考虑过。　　“确实不胖了，但就剩下虚……”林峰开口调侃道。　　“你这不是骂人？我怎么虚了？”

高振飞瞪了林峰一眼。　　作为一个健壮的男人，最讨厌被人说虚，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哪都虚！你这身子板，能跑一千米？”

“扯淡。我跑十个一千米都没问题。”

高振飞马上反驳。　　“别吹牛。现场跑！只要你跑三个一千米，院子里的东西你随便挑，想带走多少都行。”

“我不太擅长跑步。”

高振飞说着眼睛又注意到水池，快步走过去。　　发现里面有许多黄鳝和泥鳅，眼睛都瞪圆了。　　“这是你养殖的？”

高振飞问道。　　“不算是。村里的小孩抓的……”　　“你又哄骗小孩给你义务劳动？”

“我按照高于市场价收的。现在的小孩，精着呢。想骗他们，根本不可能！”

林峰解释道。　　当初他们小时候，随便给块糖，都能给干活，可如今的小孩对于糖根本不稀罕。　　“收来干什么？往外面卖？”

“留着自己吃……不过还是偶尔有人来买。”

“这你能赚钱？不是本来就高于市场价？”

“一般卖价会翻两三番。”

“吹牛吧？谁会花两三倍的价格来买？脑子坏了？”

高振飞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　　“一分价钱一分货。我这通过特殊的饲养方式，与市场上的完全不同……”　　“不都是泥鳅和黄鳝，能有多大的区别？”

“这个……只有尝过后才能知道，不好描述。”

林峰微微笑了笑道。　　“既如此，那你昨天咋不用这个招待我？”

高振飞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当然是开玩笑的。　　“这玩意处理起来太麻烦……况且这些没养多久，味道可能达不到。”

“这黄鳝可是好东西，大补之物……”高振飞点了点头。　　“等过段时间给你捞一些，自己回家做。”

“与其等，不如现在！我不嫌弃味道不好……”高振飞看到旁边的捞鱼杆，直接抓在手里。　　林峰轻轻摇了摇头道：“还是我来捞，你恐怕捞不到……”　　“你看不起谁？我连几条黄鳝都捞不上来？”

高振飞有些黑脸。　　他是在城市长大，海边这些东西是高中时候来林峰家才接触到，可水池就这么大的空间，捞黄鳝还不是随随便便？　　“上次说这样话的人，掉进水池里，也一条没捞到。莫非你想重蹈覆辙？”

“那是什么废物？那个……我是不是不能骂？”

“随便骂，反正也不是朋友。”

“一条捞不上来，就是垃圾。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堆里。”

高振飞说完，信心满满拿着捞鱼杆开始捕捞。　　快速针对一条最大的黄鳝，嘴里还念叨着：“这不是有手就行？”

手控制捞鱼杆，用力往上一托。　　本以为手到擒来，却发现黄鳝擦网而过，手里是空网。　　“是不是没有那么简单？”

林峰轻轻摇了摇头。　　江才升练习了那么久，最多也只有七八成的成功率，在没有掌握技巧的情况下，只能依靠运气。　　这些黄鳝和泥鳅尽管用神秘岛海水只养了两天，但已经发生了变化。　　绝对不是轻易能够捕捞上来！　　尤其是高振飞这种，完全不懂捞鱼技巧，只是依靠自信心和蛮力来捞，成功可能性几乎为零。　　“手滑而已。这次不算……”高振飞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捞鱼杆。　　尝试，失败……　　再尝试，再失败……　　数次失败后，高振飞直接将捞鱼杆一丢。　　“这玩意根本就捞不上来……”　　林峰走过去，拿着捞鱼杆道：“你要哪一条？”

“最大的那一条。”

高振飞用手指了指，那条黄鳝还是大的很突出。　　林峰手中捞鱼杆入手，轻轻划过水面，一沉往上一抬，那只最大的黄鳝就是“笼中之鳖”。　　整个过程，似乎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却有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感觉。　　“卧槽……这黄鳝莫非也听你的话？不行，我再指一条……”高振飞不服气，这样显得自己真的有点废。　　林峰笑了笑，将捞鱼杆里最大的黄鳝放回水里，同样还是很轻松捞起指定那条黄鳝。　　“专业的果然不一样。打渔是你的职业，我当然比不过你。用兴趣去挑战别人的职业，确实十分愚蠢！”

高振飞又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就是你比较……跟别的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林峰调侃道。　　“你的意思是我蠢？胡说八道。我这脑子，智商一百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