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慎言就是要给林峰施加压力，作为北山村的一员，对方能不在乎村里的发展？　　这件事情一旦要是传出，那林峰无异于成为村里的罪人！　　那他还能继续在村里待下去？　　即便年轻人更多考虑是自己，但也不能全然不顾别人的生存状态。　　“如果一个村的发展，需要用释放一个违法者来作为交换，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林峰缓缓道。　　“阿峰……我们需要这样的机遇。现在只要你点头，我们便能获得大量的资金……”卫兴国没想到，林峰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说话依旧是如此决绝。　　难道说，他对于村里一点感情都没有？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愿意看到村里的发展？　　即便是一个再自私的人，在这样的时候都应该考虑集体利益，而不是一意孤行非要做毫无用处的事情。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做不到呢？”

林峰觉得卫兴国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马慎言就只是一个村长，即便有一定的话语权，也不可能说什么就是什么。　　即便真的成了，这是通过交易做成的，要是一旦被查起来，那绝对不是小事。　　至于先进村与资金下拨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存在必然联系，恐怕谁也不能保证。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陷阱，十分诱人的陷阱！　　“我马慎言向来说到做到！我想要做成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马慎言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既然这么厉害，那要捞一个行政处罚的人，何必找我们？自己找人不就行了。这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多么大的问题。你说呢，马村长？”

林峰反驳道。　　“一码归一码！牵扯到警方，我无能为力……不过只要你们不追究，此事不会处罚。”

马慎言微微皱眉头，他何曾想通过北山村。　　主要是现在信息化发展，这种事情想隐瞒是不可能，如果不让北山村这边放弃，终究还是会暴露。　　否则他又何必低三下四又赔钱又答应条件？　　“我会上交证据，至于后续追究，那不是我的事。”

林峰道。　　“让他受惩罚对于你有什么好处？就只是一时的爽快？难道永久的利益还比不上一时的爽？”

马慎言表示十分不理解。　　“谈不上爽不爽，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

“说到底就是一个行政处罚，关上十天半个月就出来了。何必呢？如果真的是重罪，当然谁也没有办法……”　　“也未必一定是行政处罚，这可能是乐观的想法。”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是刑事？”

马慎言明显不相信，他专门咨询过，这种事情上限也只能行政处罚加民事责任。　　因为造成的影响轻微，民事责任甚至可以忽略。　　即便林峰一方告到法院，最后所能得到的赔偿，大概率是不会达到五位数。　　想借此多讹钱，那不过是异想天开。　　“并非没有可能。”

林峰道。　　“欺负我不懂法？龚元亮的行为不可能触及到刑法。完全没有可能！”

马慎言开口纠正道。　　“有一种行为叫惯犯……哪怕是行为轻微，也会构成犯罪。而且一般都会从严从重处罚！”

林峰不紧不慢道。　　“什么惯犯？信口胡说八道。”

马慎言翻了个白眼。　　“法律上对惯犯的定义是两年内三次。是可以判刑的！”

林峰专门在网上查过，从这个角度去看待龚元亮的行为，那可不就是简单的行政处罚。　　“哪有三次？就算加上之前那一次，也不过是两次而已。”

马慎言反驳道。　　他对于刑法并不清楚，但林峰明显在刻意加重龚元亮的行为，至于目的无非是吓唬他。　　可他马某人并不是吓大的，当村长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岂能是轻易几句话就能让他害怕继而完全妥协？　　他在这件事情上并非完全没有原则，有自己的底线，不是对方说什么都能答应。　　想牵着自己的鼻子走，那简直就是做梦！　　“联合别人偷狗不算么？”

林峰笑着反问道。　　“偷狗跟他有什么关系？偷狗明明是另外两个小子，跟他毫无关系！”

马慎言脸色微忽变，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常态。　　如果按照这样的次数计算，那还真是三次，这已经不是两年内三次，而是一年内三次！　　林峰所说的没错的话，那就被认定为惯偷。　　涉及到刑事，他可不敢再捞人，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　　一旦要是被查起来，别说他是村长，什么长都没用！　　他只能说在偷狗的问题上存在商榷，警方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龚元亮与此事有关。　　“马村长的消息很灵通啊……不知道在警方的询问之下，那三个人是不是都能顶住压力。”

林峰当然知道，马慎言一定是认识某个内部的人才这么快找来，消除事情的影响。　　一旦要是消息传开，那任马慎言有三头六臂，也难有作为。　　警方抓住龚元亮肯定要审讯，与偷狗的事情未必不能联系在一起。　　即便龚元亮能经得住压力，但那两个偷狗贼不一定就能经得住。　　“那又怎么样？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马慎言确实不敢确定，他对于龚元亮实在没有什么信心，更不要说两个偷狗贼。　　“没什么好处。做错事情就要承担后果。”

林峰回答道。　　“给你的赔偿，我可以翻一倍！我们有的谈吗？”

马慎言咬了咬牙道。　　这几乎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极限。　　再多的话，就划不来了！　　林峰表情平静，没有多一丝的考虑摇道：“没有……”　　“卫村长，你们北山村的罪人产生了。此人完全不考虑你们村以后的发展……”马慎言见与林峰说不通，转头对卫兴国道。　　“这是个人意愿，我无法干涉。”

卫兴国语气当中带着无奈，但该说都已经说了，没说服也没办法。　　“我一直以为，作为村长在村子里肯定有一定的威望，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竟然是这般不管用。这要是在下沟村，根本不必废话那么多，三两句话就能搞定。我看你这村长，似乎该退位让贤了……”马慎言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激怒卫兴国。　　卫兴国在盛怒之下，肯定会针对林峰，说不定此事有些眉目，而他对于林峰完全不了解，本以为赔偿可以搞定，没想到完全在错误的方向。　　“我北山村的事情，就用不着马村长操心。你还是担心一下，你的某位村民的违法行为会不会上升到刑事责任！”

卫兴国反击道。　　林峰的不答应让他极度不爽，他内心也觉得林峰没有眼光没有格局，但他来之前就给自己打过预防针，并且也有事实在前，他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因此他不可能被马慎言的话而激怒，继而怒斥林峰。　　这样做没有任何效果，只会让他与林峰的关系变得糟糕！　　不管是否愿意承认，他确实拿林峰没有办法。　　“这种胡言乱语你竟然也会相信？我压根不相信！”

马慎言有些纳闷，卫兴国竟然是这样的表现，反过来针对他而并非林峰。　　“信不信不重要，最终结果才最重要。”

卫兴国轻轻摇了摇头道。　　“你真甘心机会就这样丧失？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样的机会！你北山村想依靠实力竞选，这辈子估计没什么希望。”

马慎言不是看不起北山村，而是实话实说。　　北山村无论各个方面都不突出，哪怕是轮流坐庄，也不知道排到猴年马月。　　卫兴国年纪也不小了，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干下去，可能过几年就退下来……　　任谁在村长的位置上，没有争取到机会都会遗憾。　　职业生涯有这么大的遗憾，完全对不住自己！　　“那也是我们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费心！我要向你说明，我之前什么都没有答应你，只是说会尝试沟通……既然你们没谈妥，那就全部不作数。”

卫兴国道。　　“唉……谁能想到，北山村的未来竟然毁在一个年轻人的手上。可悲啊！”

马慎言仰天长叹，一副十分懊恼的样子。　　“你放心。北山村绝对不会毁在某个人的嘴上！”

林峰忍不住道。　　“年轻人，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马慎言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鄙夷，“或许让北山村入选先进，我未必百分之百能做到，但让你们不入选，我绝对能做到。而且很简单……”　　“所以整个乡是你说了算？你想如何就如何？”

林峰怼道。　　或许马慎言真的有一些人脉，但要说能为所欲为，那也未免太过夸张。　　“卫村长，有这样的年轻村民，真的替你感到遗憾！”

马慎言不想与林峰争辩。　　“最起码我不必为了村民不拘留而四处奔走。”

卫兴国听不下去，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还不离开，而且废话还那么多。　　“你……”马慎言被说中了痛点，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非常难看。　　他真的很想打爆龚元亮的“狗头”，害他在别人面前如此丢脸。　　上一次已经低人一等，这一次腆着脸又来跟别人谈条件，还遭到拒绝，被人嘲讽。　　这辈子都没有如此丢脸过！　　“希望马村长下一次在乡上开会的时候，也能跟从前一样那样趾高气昂……要是村里出现刑事犯罪者，不知道下沟村的先进还不能保住。”

卫兴国既然已经开口怼，自然就不打算停下来。　　“你想多了！你们北山村永远比不上我们村，哪怕我们三五年不发展……”马慎言自信满满道。　　“话别说的那么满……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

卫兴国说这话明显有点底气不足，但还强撑着说。　　“你还指望超过我们下沟村呢？别做梦了！有上面拨款都不行，更别说没有！”

马慎言嘲讽道。　　“我们依靠自己发展，不给国家添麻烦……”林峰道。　　卫兴国点头赞同道：“说得对。我们靠自己，不像某些村就靠拨款，还以为自己有本事呢……要是没有那些资金，你们能比我们发展的好？”

“懒得跟你们废话。”

马慎言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院子里忽然间安静下来，卫兴国脸上的笑容凝固，重重叹了口气。　　“村长，有些事情没有得到并非是坏事。”

林峰缓缓开口道。　　他知道卫兴国很遗憾，没有与马慎言达成交易，有可能让村里得到大发展的机会。　　“阿峰，我明白你的想法，但你不能为了村里的发展大计，略微牺牲一下么？”

卫兴国看向林峰，内心还是极度不爽。　　只要做出一点让步，得到的东西就远超想象。　　拘留龚元亮，又不能弄死他，有什么现实意义？　　“不是不能，是我觉得没必要。”

林峰轻轻摇头道。　　“为什么没有必要？你不知道那个先进竞争有多激烈！只要能评选上，上头的专项资金半年内肯定到位……”卫兴国紧皱眉头，他现在觉得林峰啥都不懂。　　“他的话值得相信？我说万一，答应他的要求，之后他没有做到，怎么办？”

林峰问道。　　“不可能。别的不敢说，姓马的信誉非常好……他既然说帮忙，他就一定会帮。”

卫兴国一脸认真。　　“先不探讨信誉的问题，即便他帮忙，真的就一定能做到？”

“他敢这样说，想来是有一定的把握。之前下沟村就是先进，作为村长，他是有推荐权……”　　“只是推荐，并不是确定，对吗？”

“是。但这种推荐含金量还是很高……”　　“假设他能做到，并且也做到了。就不怕万一查起来，会有什么后果？”

“完全符合标准，就算查又如何？难道还经不起查？”

卫兴国信心满满。　　“你觉得整个村里，没有人对你有意见吗？”

林峰再问。　　卫兴国一愣，脸色微微有点难看道：“村里人会去做这样的事情？我可是一心为村里！没有私心……”　　“我是相信你，但未必所有人都相信你！是不是存在一种可能？”

卫兴国沉默了，他没有开口反驳，尽管他这个村长是当初众人选出来的，但也只是得到三分之二的选票，还有三分之一的并不支持。　　甚至村委就有人与他明里暗里争一些什么。　　也就是说，有不少人想要将他拉下马。　　他是为了村里的发展，那些人也知道，却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再往邪恶一点来说，他与村里人联合一起对付你……”林峰道。　　“这件事情被查，他也脱不了干系，他应该不会这样做。”

卫兴国摇头否认。　　“他只是举荐有什么错？至于你们的交易，他完全可以不承认，毕竟都是口头上达成的事情。”

“他有害我的动机？”

卫兴国小声问道。　　“为了展示自己的优越感，还不够？”

“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卫兴国点了点头，自己根本没有要往这个方向想。　　“就算没有这一茬，要是他没有做到，人都已经放了，他就是不承认，我们也没有办法，对吧？这种事情光凭个人的信誉，明显不行。”

林峰觉得有必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不能把事情想得太好。　　所有的事情都不考虑，以卫兴国和马慎言的关系，必须要形成书面的东西，可偏偏这种交易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因为一旦有书面的东西，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露出来。　　相信嘴巴上所说，是要建立对于对方真的有相当的了解，或者掌握对方的一些弱点，在这方面卫兴国显然都没有。　　说的难听一点，卫兴国就是被那个美好的结果所吸引，那是梦寐以求的，以至于忽略了其他的可能。　　“说的有道理。可要是依靠我们自己的实力去竞争，估计真没戏！而且他一定会因此举荐别的村……”卫兴国有些无奈。　　他确实考虑不周，忽略可能，但这绝对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万一要是成功，那对于整个村来说就是美事一桩。　　“那也未必。”

林峰道。　　“你不了解乡里各个村的状况……除非我们能引来工厂在我们这里投资，否则毫无竞争力。”

卫兴国摇了摇头。　　他何尝不想吸引投资，但这简直比登天还要难，光是村里的路都是很大限制，比起别的村差一截，更不要说与下沟村比。　　而想要修这条路的话，没有庞大的资金支持是不行的。　　“依靠村里的正是水平竞争，胜败我们自己承担，可要是依靠别人，即便成功，也终究让人不齿。而且这当中还存在风险……”林峰目前还没有多余的能力和精力去改变村里的现状。　　或许在养殖场的项目成功后，他手中拥有大量的资金，会有所改观。　　“这件事情确实不能怪你，只能怪我这个村长没有本事……”卫兴国无奈叹了口气道。　　无论如何与马慎言已经谈崩，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没有后悔药吃了。　　林峰没有答应是有问题的，但所考虑的东西不是没有道理。　　或许北山村就没有这个命，也怨不得别人。　　“阿峰，北山村的未来还是要靠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们这些老家伙早晚要被淘汰……”卫兴国觉得有必要，潜移默化灌输林峰一些东西。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就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生活。”

林峰开口道。　　“这么说实在太客气了……你的赚钱能力，没有人能比得上。若有机会，带上大家一起致富。”

卫兴国认为林峰是有这样的能力。　　毕竟林峰才包下齐广手里的养殖场，价格在六七十万呢。　　尽管海水养殖场在别人手里已经不是赚钱买卖，但在林峰手里不好说。　　村里打渔的人有许多，能每次几万的收入，只有他一个。　　就看林峰是否愿意去带别人！　　“别给我安排这么重的任务，我无能为力……”林峰不能应承下来。　　就算某一天他能够做到，他也不会开口答应，这里面的责任太大，承担不起。　　卫兴国白了林峰一眼道：“你小子就是鸡贼。人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能力是有的，就是不愿承担责任……”　　“因为我知道，并非每个人都懂得感恩。”

林峰微微笑了笑道。　　对于这一点，他早已深深明白。　　“我们乡下人，多数还是懂得感恩。若能帮得到大家的地方，希望你能不要吝啬……”卫兴国先是一愣，继而不紧不慢道。　　“我尽量……”林峰都只会这么回答。　　尽管这并不是一个满意的答案，但卫兴国知道，林峰就是如此，或许以后会逐渐改变，毕竟多年不在村里，才回来不到个把月的时间。　　“你先前所说的惯犯，是真是假？”

卫兴国忽然间想起什么问道。　　“两年三次是真，但对于他来说想这样定性估计很难。”

“因为之前那一次没有证据？并且已经和解？”

“差不多。”

“如果我们举证，往这个方向弄，可行吗？”

卫兴国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光芒。　　“这恐怕要问专业的律师。”

林峰并非专业，只是在网上看到，无法回答。　　“你把那个视频弄到我手机上，我去找律师问问，看看这当中可操作的空间到底有点多大……”　　“你是想以此来与对方再交易？”

林峰从卫兴国表情当中，大概猜到对方的目的。　　之前是以龚元亮是否违法来做交易，他没有同意，眼下有可能让龚元亮操作为刑事责任，这与行政惩罚可有本质的区别。　　只不过这种事情，并不那么容易。　　“没有，我就是打听一下。如果真可以的话，那肯定要重判……实在没办法，那也只能象征性的处罚，不疼不痒。”

卫兴国摇头否认。　　他不能让林峰知道，自己想再与马慎言做交易。　　难度不简单，但他要做的就是让马慎言相信即可。　　达成交易后，还有行政处罚，既让林峰满意，又得到马慎言答应的条件。　　一箭双雕！　　何乐而不为？　　之前他以为林峰故意吓唬马慎言，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可操作的空间。　　“厉害的律师可不便宜，当心赔了钱。”

“我又不是傻子，只是打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