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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灵之道,损而利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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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念天尊只是心念一动,便将无往送入了这个饿殍遍地,不仁当道的世界。眼前景象一转,道韵弥漫的万念宫不再,眼前的,是座不大的农舍。大块黄土晒制的砖围起的院子墙壁,编制后由竹条夹束的长茅均匀地摊在屋顶用来疏水。这是花妞家,主人姓李。在云国,虽然不是什么“有余”之家,也算得上有房有田。若非遭了灾,哪怕收成少些,也能自给自足,云苍节的时候,还能给孩子添件衣服。当然,这一切如今却都变了,开春之际,为应付北方苍国进犯,云帝下令掘了渝水大堤,堰口堤。作为云国母河,堰口堤一掘,虽然迫使敌军退去,然滔滔渝河水越过旧道,淹没淮,泾,济三州农田不计其数。这场大水淹死无数冬苗,三州百姓只得在晚春播种新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夏末一场蝗灾毁了一切。如花妞这家,今年庄稼无收,以往余量也早早用尽,山中莫说野菜,便是树皮草根,也难找到几分。“您,是传说中的仙人吗?”

就在无往犹豫从何下手时,怯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话语之中包含着几分激动。无往目光投去,却见是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干瘦女孩,怀里还抱着个破了块板的大木盆。刚浣洗过的衣物,对于八岁的女孩还是有些重了,更何况这孩子很久没吃饱饭了。无往没有回答,只是拿了个糖画递了过去。师姐颇为害怕万念师父,在他跟万念师父学习前,给了他许多。女孩有些害怕,虽然眼前金灿灿的糖画很诱人,但这男孩却让她如同面对什么不可战胜的庞然之物一般。“我真的可以要它吗?”

无往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糖画又往前递了递。见此,女孩赶紧将盆子放在地上,接过糖画就想往家里跑。弟弟吃了这个,会不会就没事了呢?“你吃吧,你弟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根。”

“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女孩双膝一曲,就要跪下,却被无形的力量托起。“我不是什么仙人,也只是把我认为好吃的东西送给我的伙伴而已。”

无往虽是这么说,但李花妞可不敢自以为与仙人成为朋友。仙人,云苍界自古以来只有一位,那是世界的开辟者,云、苍两国血脉之源,云苍仙人。传说中,云苍仙人用剑劈开无尽混沌,使清浊都分开;他的绿皮葫芦撒下渝水,漯江,黑河,泺湖,与陆地之外无尽的大海。他捏了星辰日月,于高天之上周而复始地轮替。他呼出的气化作烟霞云雾,滴落的汗变成铜铁金银。他划出的剑气,为山岳塑形,为江河划道。而就是这样的存在,人前也不过自称小仙而已。所以在云苍界,有武道通神者被称为武圣,有一剑西来的剑客被称为剑神,有枪术无双者被称为枪尊…这世界总有各种强者因为力量,功绩等被上各种尊号,却没有一位敢称为仙的…在这个世界,仙,便是太上,是盘古,是万类之父,生灵之母。当然,对于这些,李花妞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心里只有一个能形容这个男孩的词,仙人。哪怕她并没接触过仙这个概念,甚至她连字都不认得,但她明白仙人是比那传说中的皇帝还要尊崇的存在。这是属于生命层次的差别,之于凡人,仙无所不能。“仙人,您能不能救救大家!”

“为什么不是救救你们家呢?”

无往有些好奇,对于万念师父说的人之道,他虽不认同,却是理解的。他生而知之,却也是天生的无欲者,但是,世事的变迁,却像空中滴下的油墨,为这张纯洁的白纸染上色彩。他生来是要见证万道的归期,却因对死亡的恐惧而产生生的欲望。他生来乃是无垢之体,餐霞饮露,食气而生,却因对亲情的向往,而对糖画产生口腹之欲。人们可以轻易察觉到自己的欲望,但是却在明知欲望危害的情况下,忍不住沉湎其中。也正是这样,让无往对这个名为李花妞的女孩生出一分好感。“我也是大家的一部分啊!”

舔了口糖画最边缘的部分,女孩的脸上满是幸福。她很贪心,想要借这个“仙人”的力量拯救所有人,她也很天真,妄图使素昧谋面的“仙人”去救民于水火。“回去吧,明天你会看到你想见到的。”

帮女孩将装着刚浣洗衣物的木盆拿进院子,无往又递了个糖画过去。“这是说好送你弟弟的。”

李花妞愣了愣,接过糖画,招呼也没打,急匆匆跑回屋里,准备将这糖画带给已经躺了两天的弟弟。“那么,就让我看看,人之道,究竟能做到什么样吧。”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莹绿色的符箓。轻轻一吹,那符箓晃晃悠悠到天上去了,下一刻七彩霞云遍布三州天空,金色的雨滴缓缓坠落,却毫无例外砸在那些造了蝗灾水祸的田里。下一刻,春蕊吐芯,万灵生长,上一刻的荒地遍布绿色。不多时,沉甸甸的穗儿就遍布枝头,注定了这庄稼的收成,要比去年还多一些。“神迹,这是神迹!”

恍惚中看到的人,惊骇万分,再看到田里沉甸甸的穗儿,高兴地合不拢嘴。要知道前一刻,他可是在想这如何将自家妻子闺女送出去,以换几个钱熬过今年。却万万没想到会有如此神迹,这下,不仅能填饱肚子,更是留下了老婆女儿。无往并没有修炼,按清静天尊的话来说,高屋建瓴,方可筑基而远眺。但因为某些原因,正如李花妞的感觉一般,在这云苍界,无往的存在便是与那创世者云苍一般无二的仙人。这也是万念天尊放心将他送入此界的原因,哪怕他此行的目的是想尝试去颠覆人道,以仙人至尊,却也是足够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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