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积雪被堆积在路边，露出漆黑的板油马路留给行人，主干道则由大型的清理机器负责，很快就全部清理干净。陈一凡则顶着寒风去了几十里地外的大舅家。大舅的情况并不妙，八十多岁的人走路越发的困难，平日里整天躺在炕头，行动也要依靠拐杖，剩下的大部分时候是呆呆的看着电视，声音开的很大，耳朵好像不太灵光的样子。满脸的老年斑凸凹不平，再加上深深的皱纹，就像干涩的土地一般苍老，当他看到陈一凡后，却是高兴的大声喊道：“一凡，你来了，你妈来了吗？”

“没有，她老人家身体不好，我带了一些东西来探望你，这是您爱吃的点心，您一盒，我妈一盒，这是一箱干果，还有我妈吩咐我给你带来二包新袜子，免得你冻脚……”大舅高兴的直抹眼泪，追问说：“你妈的脑梗好了吗？”

“还好，你不用担心，有我照顾，不会出事的。”

“那就好，你可要照顾好你妈，你妈这一辈子不容易，她太苦了。”

陈一凡之后和照顾大舅的表哥聊了几句，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因为地处偏远，又是农村，故而他交代了一下当前疫情的情况，建议表哥备点菜，免得生活物资不足。表哥也有所耳闻，但并不清楚到底有多严重，最初听完还笑嘻嘻的说：“放心吧，这村里天天有人卖菜，没问题的。”

“还是存点，万一出现封村的现象就麻烦了，听说河南有些地方开始封村了。”

“这么严重，那我一定多存点。”

看着消息闭塞的表哥，陈一凡有些担心，一再强调了一番，最后拿出五百块的红包递过去说道：“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过年了，这是给大舅的，可千万不要乱花，这个时候让他少抽烟，多买点生活用品存在家里，免得日后缺。”

五十多岁的大表哥一口答应下来，陈一凡临走时还特意交代有什么事一定要给他电话。这才急匆匆的离去。因为今天他还有好几家需要走，幸好这些人都住的不远。二姨和大姨住在一个村里，二姨骨瘦如柴，体重才八九十斤，大风一吹像柳树一样摇摇晃晃，好像随时要摔倒在地的样子，看着都让人担心。陈一凡的母亲怕二姐营养不良，又怕她在农村吃不到什么营养品，直接买了三百多块钱猪肉、一箱子干果，让陈一凡送过去。二姨自然不客气，笑的嘴都开花了，露出了那两排白白的假牙，至于红包，直接踹到内衣兜里。陈一凡还不忘提醒道：“这个是给你买吃喝的，别乱花，也别给别人，自己留着。”

至于大姨是晚期肠癌，虽然做了手术，但因为年龄太大了，不能化疗，如今就是躺在家里养病，饮食只能吃清淡的，故而看起来更加消瘦，脸也看起来蜡黄。屋里的老房子看起来阴森森的，窗户依旧是木头的，为了保温，外面钉上了一层塑料布，屋里的家具还是八十年代的产物，看起来十分陈旧。大姨病怏怏的倒在炕头，露出一直不结痂的伤口，这样做是避免感染，可以随时上药，不过那样子看起来很凄惨，犹如进入八十年代的黑白老电影，在配上一段二胡，就能催人泪下，就连陈一凡看完也有些心酸，甚至有些担心她是否能好起来。之后她赶到县城的老姨家，老姨也是肠癌，不过她是在大姨生病之后，跑到医院检查时候发现的，病情并不严重，需要化疗八期，去掉报销那部分，其实个人支付的费用也不少。这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压力很大。陈一凡了解化疗的痛苦，因为他曾经陪着肺癌的父亲化疗了二年，也知道化疗非常伤身体，需要大量的营养补品，于是买了红参和人参，不过他给老姨的红包比较大，因为现在的老姨更需要钱，所以红包里他偷偷塞了一千块。而且他和老姨的关系也最亲，可以说是老姨将他从小带大的，那时候他瘦的像电线杆子一样，走路都摇摇晃晃，要不是老姨给她做红烧肉，吃鸡腿，他哪里会有这么健康。本以为走完这几家就可以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老朋友小超要走，他便特意转弯决定去看看老朋友。小超和他家不远，只隔着两条街，没想到刚到小超他们小区门口，就看到了这位发小。虽然昨晚知道他要走，但看到朋友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他心里也很难受。小超身旁还站着眼神依依不舍的媳妇，怀里抱着半个月大的二女儿，大女儿拉着小超的衣角哀求道道：“爸爸，别走了，我会听话的，我一定按时完成作业，别走了，我和妈妈会想你的。”

小超媳妇也心疼的说：“这个时候就别去了，太危险了，要不辞职吧，我不要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平平安安做两个孩子的爹就好。”

“媳妇，放心吧，我命大，不会出事的，这是国家的工程，咱们不能丢了国家的脸，我必须去。”

看着这一家凄凄艾艾的表情，陈一凡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扰这一幕苦情戏，毕竟人家一年也团聚不了几次，时间对于这两口子来说十分宝贵，偏偏这个时候小超一转头又看到了他。小超见状喊道：“一凡，大年初一你怎么跑来了，不会特意给我送行吧？”

“别激动，我不是特意跑来的，顺路来买菜，看看你走没有，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我服，你特意来看，干嘛说成买菜，就不能说点感人肺腑的话吗？”

“可以呀，祝福你年年岁岁有今朝，祝福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陈一凡嬉皮笑脸这么一打趣，瞬间现场气氛就缓和了几分，不在那么僵硬。小超这才上前说道：“行，就冲你这点，我麻烦你一件事。”

陈一凡一听，连忙喊道：“别，别将你老婆孩子委托给我，这节奏，太像网络上的桥段，何况我还单身，万一照顾你老婆，最后变成我的，我可负担不起两个孩子的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