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悠悠醒转，又见那双似水般温柔的眸子笑望着自己。“我……死了吗？”

崖底的寒潭，不仅救了三十年后的江凌月与雪寒殇，也救了三十年前的他们。鬼医将女子揽入怀里，“即便是死了又如何，有我陪着你，你也不会孤单。”

此刻，女子深觉，自己死里逃生，又有个不计较自己过去的男子真心为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即便要一辈子留在这崖底，也是幸福的。不过，这幸福的感觉很快就被打破了。“啊！”

水里倒映出一张鬼魅般的脸，鲜红的伤痕遍布着原本白皙的脸庞，隐隐有血丝渗出，透着黑红色。鬼医紧紧搂着她，微蹙着眉道：“我会治好你的，一定会。”

两年了，鬼医和女子在崖底成了亲，原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只不过鬼医一直没有调配出可以治疗妻子脸上伤痕的药，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时常让她暗自垂泪。鬼医不分昼夜，潜心研药，一次次的失败让他变得异常痛苦，他宁愿毁的是自己的脸，妻子日渐消瘦，他怎能不心疼。“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不休息。”

妻子端来一碗热汤，温柔地说道。鬼医因为研药失败，有些烦躁，把桌上的瓶瓶罐罐都扫到了地上，也包括妻子端来的汤。“两年了，我答应你的事情到如今还没做到，连妻子的脸都医不好，我枉称鬼医。”

“你为我不分昼夜，潜心研药，我怎会怪你……”鬼医摘下妻子脸上的面纱，柔声道：“你最美的模样已烙在我心里，从今往后，你不必害怕让我看见你的脸，面纱也不用再戴了。”

说完，鬼医的举动让妻子大惊失色。他居然伸手自剜双目，强忍失去双眼的疼痛，笑得温柔。“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害怕让我看见你丑陋的模样，我也不忍看见你整日愁眉不展的模样。如今我双目失明，生活起居离不开你，你会不会因为我是瞎子而嫌弃我？”

“你好傻……真的好傻……”两人紧紧相拥，寂静的夜里只听见女子让人心疼的抽泣声。鬼医很快适应了黑暗的生活，生活起居一如既往，只不过在采药时需要妻子的陪同才不会迷失了方向。又过了数月，对生活环境熟悉的他即便没有妻子的陪伴，也有能力独自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出门采药。不过为了不让妻子难过，他仍旧让妻子陪同自己，形影不离。十年一晃即过，妻子身体虚弱，即便鬼医一直用药为她调理，也无法让妻子有所好转，不多久，妻子便撒手人寰，没有子嗣的鬼医又变得孤身一人。至死，鬼医都没有治好妻子的脸，在妻子的墓前，他立誓，从此世上再没有鬼医。妻子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知道妻子是因为积郁成疾，才会那么早就离开自己。他在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将研药继续下去，即便妻子不在了，也能告慰妻子的在天之灵。江凌月看见老人紧紧闭着的眼中流出一滴晶莹，不觉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为了表明对妻子至死不渝的爱，他居然自剜双目，这需要多大的决心。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月儿，我研药多年，虽已有所起色，却仍未成功。当年的鬼医已不在世上，我在妻子墓前立下的誓言，怎能反悔。”

江凌月淡淡一笑：“誓言怎能轻易反悔，月儿明白，林伯无需介怀，一切听天由命便是。”

门外，一双深沉的眸子，透过门缝，看着江凌月淡然的笑颜，流露出怜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