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钟夙的电话，顾城并不意外。以他作为男人的视角来看，钟夙是真的爱林霏。俩人虽然只是聚餐的时候接触过，但说实话，顾城并不讨厌钟夙。说起来，顾城不怎么喜欢书呆子，尤其是那种做学问做到痴傻的。好在钟夙也算是风流倜傥，人也风趣，尤其是二人毫无原则宠媳妇这点，莫名有些同是天涯妻管严的感觉。而且，顾城不逼着凉宫结婚，是因为钟夙说过，凉宫可能有严重的婚姻恐惧症。虽然凉宫这毛病，那病症一大推，但顾城毫无厌烦或者不耐的情绪，只是加倍地护着她。也许男人从本质上都有一种大男子英雄主义，这也是为什么男人很可能喜欢上向他诉苦的女人。顾城一边开车，一边胡思乱想，大概知道钟夙的目的。林霏失踪，文观止也“下落不明”，他能找的只有自己和凉宫了。另外，他追求过凉宫，单独见面，虽然问心无愧也不大合适。顾城想到这里，也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确很温柔，而且想法细腻，难怪林霏和他在一起，凉宫和文观止都没有反对。换位思考，要是自己是个平头百姓，知道自己的妻子“杀人越货”，恐怕也难以接受吧。这时候，顾城反而庆幸，自己的身家不怎么清白，能够“配得上”凉宫的经历。想到这里，顾城回头问凉宫，“到时候你怎么说”？“哼，实话实说”。凉宫显然不怎么高兴，对于文观止那件事耿耿于怀，“要不是他突然在紧要关头说离婚，霏霏分心，他们的信号被接入，也许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今，文观止的事情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只要提到，肯定有人遭殃。有些痛，只有时间可以慢慢治疗。那是心中的一块肉，被剜去了，什么都弥补不了。哪怕顾城是她的爱人。凉宫接着说，“对于爱情的信仰，我们一般都来自己的父母。钟夙和霏霏结婚的时候承诺，生死不弃的，结果呢”。“究竟怎么回事儿，到地方再说吧，他也没错”。顾城虽然宠着凉宫，但是不忍心让她越发的偏执，那样很容易将自己带进死胡同，“林霏也好，文观止也好，她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相信结局也早就意料到了”。意思凉宫明白，只是当事情的主角是自己的亲人的时候，很难站在理性的一面，凉宫也不例外。倒是顾城的话，让她莫名地平静下来，那股不知名的烦躁也沉淀下来，搂着顾城的胳膊，靠着肩膀，做小鸟依人状。不能一味的责怪钟夙，这是一种推卸责任的做法。文观止的事情，她们都有责任。她把事情推到钟夙的身上，显然是一种转嫁自责的方式。顾城见她乖顺，嘴角微微翘起，说得通道理就是好现象。顾城将椅背放低，让凉宫靠得舒服些，这会儿正是堵车的高峰。三人见面，已经不再是欢声笑语。眼前的人，让凉宫刚才的抱怨变成了不忍心。微乱的头发，青黑的胡茬，大大的眼袋和黑眼圈。镜片后那双干净明亮，闪着睿智的眼睛，如今一片死气沉沉。二人落座，顾城给凉宫要了一杯牛奶，自己喝咖啡。三人都没有开口。钟夙盯着凉宫，终于发音，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责难，“霏霏在哪里？连个解释都没有”？凉宫端着杯子，上面的温度让她的心很平静，也可能是因为顾城坐在身边，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不亲切、不疏离，“你们都离婚了，她也不是不干脆的性子”。“那这些算什么”？钟夙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引来餐厅顾客的偷窥，不过，显然三人谁都不在乎。顾城伸手拿过，打开，里面是一些照片和光盘。照片上的女人蒙着脸，露在外面的双眼冷冷地盯着显示器，一把狙击步枪放在身侧，像是特工电影里的情节。还有两个女人的背影，面对着一片火海，手里拿着狙击步枪，更可气的是其中一个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个类似电脑似的方形盒子。虽然都看不清面目，但顾城知道，这里都是文观止和林霏的照片。顾城看的有些发毛，从细节和地点看，都是道上一些大事儿，牵扯甚大。凉宫和她们也是一路的，只是参与了多少，不太清楚。转眼看凉宫，就见她也在盯着自己。看眼神，估计盯了不是一会半会儿。顾城知道，她也怕，怕自己脸上会出现什么不好的情绪。顾城摸了摸她的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儿，老公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凉宫转头，继续面无表情，但是背影看上去貌似轻松了很多。顾城说，“既然舍不得，为什么离婚”？“有人抓了我爸妈。要是你，你该怎么办？而且，他们不要我的命，只要我离开霏霏”。顾城沉默，心里有些感概，原来实力如此重要，没有足够的实力，连心爱的人都保不住。再想想石烁的背景和手段，十年如一日守着凉宫的神情，真是不寒而栗。所以，顾凯他们回来之后，顾城从组织里调来大量的人力物力，保护家人，当然还有景随风和世强的家人。“很多事情，没有如果。而且霏霏现在很好，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等顾城回答，凉宫已经接话儿，“你不甘心也好，不死心也罢，霏霏都不可能再见你。一来是为了你的家人，二来，别以为她不知道，您和您那位助理的事情”。在凉宫眼里，钟夙的不甘心多过于不舍。这就是天之骄子，习惯了一呼百应，一帆风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无能为力和不受控制。凉宫说完，也不管对面脸色死寂的男人，起身离开。顾城当然没有留下的必要，说了声“保重”，拿着文件离开，也没人在意。钟夙还停留在整件事情的惊撼里。林霏竟然知道，竟然知道，难怪离婚这么干脆。钟夙和林霏一直没有孩子，再加上林霏一直做空中飞人，所以钟夙的父母想到了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代孕。对象也好找，就是钟夙的一个秘书也是助理，将钟夙当阿波罗那么崇拜着。事情很简单，皆大欢喜。既不影响林霏和钟夙的感情，又能有个可爱的孙子，但前提是他们能够瞒得住林霏。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瞒过林霏的事情，只能是她不想知道的事情。这个代孕问题是三年前的事情，因为亏欠，所以林霏睁只眼闭只眼。在文观止看来，这简直该五雷轰顶。但还是那句话，两个人在一起，爱的深的那个输了。所以林霏为他忍让，为他放弃自己的原则，但结果依旧这样。凉宫说起来的时候，只有一句话总结，“上流社会的下流事儿而已”。有一种男人以女人的数量来凸显自己的杰出，不一定发生关系，但是那种爱慕和神魂颠倒，令他们如痴如醉。钟夙不是这种人，但他是男人，多少有点这种虚荣，所以当床上的女子送上门的时候，他没有拒绝。而且，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人逼着林霏影响他们的二人世界了。其实，这只是一种错误的心里暗示——没有女人会愿意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哪怕自己一辈子不生。而男人，往往将伤人的理由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但最终，不过是没有抵过自己的欲望而已。顾城一听，这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的节奏，赶紧辩解，“咱们有闺女了，你要是愿意，我倒是很乐意生个足球队。”

凉宫眼睛扫到他身边的文件袋，也没说什么，他只是想查清楚所有的事情吧，和自己有关，或者间接有关的。有些好笑地说，“现在的计生委都穷疯了，听说一个导演罚款几百万，就因为一时冲动，忘了国家政策”。见她不再提刚才的事情，顾城心也放下。也许是自己的手沾了太多的鲜血，他不想凉宫也沾上，或者是再沾上，之前他是准备不足，但是之后，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给她幸福。“没关系，我们不是有最强黑客嘛”！凉宫笑了，不提林霏不现实，顾城这是要她学会面对。凉宫虽然觉得好笑，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会逃避，无论事情多坏，总会走下去。但是嘴角还是不自觉上扬，心情不错。“回家吃饭吧，妈说做了你喜欢的素丸子和蔬菜汤”。“恩，丫头呢”？“这俩天你心情不好，老老实实地陪着老头儿老太太呢”。“心里早就长草了吧”。“恩，盯着师父的照片发呆，一副师父作古悼念的样子”。远在底特律的风老头儿仰天打了一个喷嚏，震得他脑袋嗡嗡直响。身后的五妹和宋玉有些奇怪，他们来这座废城干什么，一座已经充满性、毒品和暴力的城市。